第十二卷 第三章 識破奸謀

眾人策騎往城門馳去時,天際微微亮了起來。項少龍在轉上出城的驛道時,忽地勒馬叫停。

滕翼、荊俊、十八鐵衛和那報訊的烏傑,與一眾精兵團團員,慌忙隨他停下來。

晨早的寒風吹得各人衣衫飛揚,長道上空寂無人,一片肅殺凄涼的氣氛。風吹葉落里,驛道旁兩排延綿無盡的楓樹,沙沙作響。

項少龍苦笑道:「我怎都要接了嫣然,才可放心離去。」

滕翼一呆皺眉道:「她在寡婦清處,安全上應該沒有問題吧。」

項少龍道:「我明白這點,但心中總像梗著一根刺,唉!對不起。」

滕翼與荊俊對望一眼,都泛起無奈的表情,回牧場乃急不容緩的一回事,怎容得起這時間上的延誤。

那烏傑焦急道:「項爺!不若另派人去接夫人吧!」

項少龍和滕翼交換了個眼色,同時心生寒意,都想起了當日出使魏國,臨時改道時呂雄的反應。

精兵團的團員均受過訓練,受著最嚴格的紀律約束,上頭說話時,並沒有他們插嘴的餘地。為何這烏傑膽子忽然大起來?難道還怕他們不知道形勢的緊迫嗎?

項少龍既生疑心,誆他道:「就由烏傑你和荊爺去接夫人好嗎?」

烏傑愕然道:「這怎麼成哩!我還要給項爺和滕爺引路,噢!」

烏言著和烏舒兩人,在滕翼的手勢下,由後催騎而上,左右兩把長劍,抵在烏傑脅下處。

項少龍雙目寒芒閃動,冷笑道:「烏傑你知否是甚麼地方出錯,泄露了你的奸計。」

烏傑色變道:「我沒有啊!我不是姦細!」話出口,才知漏了嘴。

要知項少龍在烏家的子弟兵中,地位之高,有若神明。這烏傑在他面前,由於有這心理的弱點,自是進退失據。

荊俊勃然大怒,喝道:「拖他下馬!」

「砰!」烏舒飛起一腳,烏傑立即跌下馬背,尚未站起來,給跳下馬去的滕翼扯著頭髮抽了起來,在他小腹結結實實打了一拳。

烏傑痛得整個人抽搐著彎了起身體,又給另兩名鐵衛夾著兩臂,硬迫他站著。

荊俊早到了他身前,拔出匕首,架在他咽喉處,寒聲道:「只要有一句謊話,這匕首會割破你的喉嚨。但我將很有分寸,沒有十來天,你都不會死去。」

烏傑現出魂飛魄散的神色,崩潰下來,嗚咽著道:「是少爺迫我這般做的,唉!是我不好!當他的侍從時,欠了他很多錢。」

各人心中恍然,暗呼幸運,若非項少龍忽然要去接紀嫣然一起離城,今趟真是死了都不知是甚麼一回事。這條毒計都不可謂不絕了。

項少龍心中燃起希望,沉聲道:「大老爺是否真的死了?」

烏傑搖頭道:「那只是騙你的。牧場甚麼事都沒有發生,少爺要對付的只是你們三位大爺,否則我怎也不肯做。呀!」

腰脅處中了烏舒重重一下膝撞。

項少龍心情轉佳,道:「這傢伙就交給二哥問話,我和小俊到琴府去,接了嫣然後再作打算好了。」

約了會面的地點後,與荊俊策騎往琴清的府第馳去,這時才有機會抹去一額的冷汗。往琴府去時,項少龍有著再世為人的感覺。

假若呂不韋所有這些陰謀奸計,均是出於呂不韋府里那叫莫傲的腦袋,那這人實在是他所遇過的人中,智計最高的人,且最擅長以有心算無心的手段。此計真若成功,項少龍只能比庄襄王多活兩天。

這是條連環緊扣的毒計。

首先,呂不韋見在紅松林害不死他項少龍,轉而向烏廷威這一向沉迷酒色的人下手,由嫪毐通過一個青樓名妓,加上相府的威勢,再利用他嫉恨不滿項少龍的心態,把他籠絡過去。

當烏廷威以邀功的心態,把烏族準備撤走的事,泄露了給呂不韋後,這大奸人遂立下決心,要把他項少龍除去。

毒殺庄襄王一事,可能是他早定下了的計畫,唯一的條件是要待自己站穩陣腳後,才付諸實行。

於是呂不韋借宴會之名,把他引來咸陽。庄襄王橫死後,詐他出城,在路上置他於死地。

際此新舊國君交替的時刻,秦國上下因庄襄王之死亂作一團,兼之他項少龍又是仇家遍及六國的人,誰會有閑情理會並追究這件事?

這個謊稱烏應元去世,牧場形勢大亂,鬥爭一觸即發的奸謀,並非全無破綻。

項少龍和滕翼便從烏傑的話中,覺得陶方厲害得異乎尋常。可是庄襄王剛被害死了,成驚弓之鳥的他們,對呂不韋多害死個烏應元,絕不會感到奇怪。

而事實上烏廷威雖然不肖,但針對的只是項少龍,並非喪盡天良至弒父的程度。

可是加上有形可疑的人似是要到烏府偷襲,使他們根本無暇多想,只好匆匆趕返牧場,這樣就正好掉進了呂不韋精心設置下的陷阱里了。

若非項少龍放心不下讓紀嫣然獨自留在咸陽,真是死了都不知是甚麼一回事。

項少龍長長吁出一口氣,振起雄心,加鞭驅馬,和荊俊奔過清晨的咸陽大道,朝在望的琴清府奔去。

◇◇◇◇◇

琴清一身素白的孝服,在主廳接見兩人。不施脂粉的顏容,更是清麗秀逸之氣迫人而來,教人不敢正視,又忍不住想飽餐秀色。

荊俊看呆了眼,連侍女奉上的香茗,都捧在手上忘了去呷上兩口。

琴清神態平靜地道:「項太傅這麼早大駕光臨,是否有甚麼急事呢?」

項少龍聽出她不悅之意,歉然道:「也不是甚麼緊要的事,只是想把嫣然接回牧場吧了!」

話完後,自己都覺得理由牽強。本說好讓紀嫣然在這裡小住一段日子,現在不到三天,卻來把她接走,還是如此匆忙冒昧,選的是人家尚未起榻的時間,實於禮不合。

琴清先吩咐下人去通知紀嫣然,然後蹙起秀長的黛眉,沉吟起來。

項少龍呷了一口熱茶,溜目四顧。

大廳的布置簡潔清逸,不含半絲俗氣,恰如其份地反映出女主人高雅的氣質和品味。

琴清淡淡道:「項太傅忽然改變主意,是否欠了琴清一個合乎情理的解釋呢?」

項少龍大感頭痛,無言以對。騙她吧!又不願意這麼做。

琴清輕嘆道:「不用為難了。至少你不會像其他人般,說出口不對心的話,只是大王新喪,項太傅這樣不顧而去,會惹起很多閑言閑語呢。」

項少龍苦笑道:「我打個轉便會回來,唉!這世上有很多事都使人身不由己的。」

琴清低頭把「身不由己」念了幾遍,忽然輕輕道:「項太傅有否覺得大王的駕崩,來得太突然呢?」

項少龍心中一懍,知她對庄襄王之死起了疑心。暗忖絕不可堅定她這想法,否則她遲早會給呂不韋害死,忙道:「對這事御醫會更清楚。」

琴清驀地仰起俏臉,美目深注地凝望著他,冷冷道:「琴清只是想知道太傅的想法。」

項少龍還是首次與這絕代美女毫無避忌地直接對望,強忍著避開目光那種心中有鬼的自然反應,嘆道:「我的腦袋亂成一團,根本沒有想過這方面的問題。」

琴清的目光緊攫著他,仍是以那種冰冷的語調道:「那項太傅究竟在大王耳旁說了句甚麼話,使大王聽完後可放心地瞑目辭世呢?當時只有政太子一人聽到,但他卻不肯告訴我和姬後。」

項少龍立時手足冰冷,知道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說那句話本身並沒有錯,問題是事後他並沒有和小盤對口供。

假若被人問起時,他和小盤分別說出不同的搪塞之詞,便會揭露出他們兩人里,至少有一個人在說謊。

當時他只顧忌著呂不韋,所以背著他來說。卻忘了在榻子另一邊的朱姬、秀麗夫人和一眾妃嬪宮娥,這事最終可能會傳入呂不韋耳內去。

幸好給琴清提醒,這事或可透過李斯作出補救。

琴清見他臉色數變,正要追問時,紀嫣然來了。

項少龍忙站起身來,嘆了一口氣道:「琴太傅一向生活安寧,與世無爭,項某實不願看到太傅受俗世事務的沾染。」

領著紀嫣然告辭離去。

琴清望著項少龍的眼神生出了複雜難明的變化。直至送他們離開,除了和紀嫣然互約後會之期時說了幾句話外,再不置一辭。可是項少龍反感到她開始有點了解自己了。

◇◇◇◇◇

到與滕翼會合後,紀嫣然知悉了事情的始末。

那叛徒烏傑仍騎在馬上,雙腳被幼索穿過馬腹縛著,除非是有心人,否則應看不出異樣之處。

眾人策騎出城,往牧場奔去。到了一處密林內,才停了下來。

荊俊把烏傑縛在一棵樹上,遣出十八鐵衛布防把風。

滕翼神情凝重道:「今次伏擊我們的行動,由呂不韋麾下第一高手管中邪親自主持,雖只有一百五十人上下,但無不是相府家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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