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第三章 華陽夫人

項少龍和呂不韋趨前向庄襄王等施禮後,呂不韋呵呵笑道:「少龍尚未見過徐先將軍吧!」

這徐先是典型秦人的體格,高大壯碩,只比項少龍和呂不韋矮上少許,穿的雖是文臣的官服,但若換上甲胄,必是威風凜凜的猛將。

此人眼睛閃閃有神,只是顴骨嫌過高,削弱了他鼻柱挺聳的氣勢,使人看上去有點不大舒服。年紀在三十許間,容色冷靜沉著,恰到好處地與項少龍客套兩句後,淡淡道:「聞太傅之名久矣,惜小將駐守邊防,今天才有機會見面。」

項少龍感到對方語氣冷淡,說話前掠過不屑之色,對呂不韋亦沒有恭順之狀,心知肚明是甚麼一回事,也不多言。

朱姬尚未有機會說話,那姿色略遜她少許,而風情卻拍馬難及的秀麗夫人微笑道:「徐將軍乃我大秦名將,與王將軍和鹿公被東方諸國稱為西秦三大虎將呢!」

徐先連忙謙讓,神色間不見有何歡悅。

項少龍見狀,心中已有計較,但卻不知鹿公是何許人也。

這徐先似非陽泉君和秀麗夫人的一黨,但對呂不韋顯然沒有多大好感,連帶亦鄙視自己這隻呂不韋的走狗,真是冤哉枉也了。

呂不韋表面對他卻非常尊重,笑道:「識英雄重英雄,不若找天到本相處喝杯水酒,好讓少龍能向徐將軍請益。」

徐先微笑道:「呂相客氣了!」轉向庄襄王請辭告退,對呂不韋的邀請不置一詞就溜了。

項少龍暗對這不畏權勢的硬漢留上了心。

這時小盤扯著小賁來向這太傅請安,後者叩了頭後,歡喜地道:「爹對項太傅讚不絕口,不知項太傅可否在教政太子劍術時,准王賁在旁觀看。」

聽得眾人都笑了起來,只有那成蟜不屑地瞥了項少龍一眼後,再不看他,顯然聽慣了身邊的人說他壞話。

這時忽有內侍到來,傅話說太后要見小盤。

庄襄王忙著小盤隨內侍見華陽夫人,小盤雖不情願,亦是別無他法,悵然去了。

庄襄王向王后和愛妃交待兩句後,便與呂不韋和項少龍到書齋議事,這時項少龍才知道今趟入宮非是只談風月那麼簡單。

在書齋分君臣尊卑坐好後,侍衛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三人在齋內。

居於上首的庄襄王向席地坐在左下方的項少龍微笑道:「少龍確是情深義重之人,寡人雖想和你飲酒談心,但亦唯有耐心等候,現在精神好了點嗎?」

項少龍對他更生好感,他那種關心別人的性格,在戰國的君王里,應是絕無僅有的了。連忙告罪謝恩。

呂不韋出奇地沉默,只是含笑看著項少龍。

庄襄王眼中射出回憶的神情,輕嘆道:「寡人長期在趙作人質,命途坎坷,不過亦讓寡人體會到民間疾苦,現在當了國君,每天都在提醒自己必須體察民情,為政寬和。唉!寡人本不願登位未久,便施征伐,不過呂相國說對,你若不犯人,人便來犯你。在這眾國爭霸的時代,唯一生存之道,就是以武止武。唉!」

項少龍心中一陣感動,暗忖若不是呂不韋的慫恿,庄襄王絕不會對東方用兵。而呂不韋之所以能把他說服,皆因東周約從諸侯,密謀滅秦。無意間,自己幫了呂不韋一個大忙了。

呂不韋插入道:「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東方諸國均有亡秦之心,絕不可任其凶焰日張。東周雖只擁有區區河南、洛陽、谷城、平陰、偃師、鞏和、縱氏七縣之地,卻擋住了我們往東必經之路,我不亡他,他便來亡我,請大王明察。」

庄襄王嘴角泄出一絲苦笑,沒有說話,氣氛沉重了起來。

呂不韋正容道:「一念興邦,一念亡國,大王在此事上,萬勿猶豫。趁現在孝成剛身故,韓人積弱,實乃千載一時的良機,若平白錯過,實其禍無窮。」

庄襄王淡淡道:「這點寡人早明白了,滅周的事,相國放手去辦吧!」

轉向項少龍道:「寡人和呂相國商量過了,滅周的事,對韓桓惠王有著切膚之痛,空口白話,休想能安他的心,不如省點氣力,把目標放在其他各國處。寡人知道少龍才智過人,故此聽你權宜行事。」

呂不韋提醒道:「五國中,燕趙正在交戰,自顧不暇,可以不理。其他三國,尤其齊楚兩國。我們必須說得他們相信滅周一事,只是自保,非是外侵的前奏。而齊楚兩國中,又以楚人較易對付。少龍可向孝烈示好,若能結成聯盟,是理想。政太子年紀漸長,亦好應為他定下親事,聽說孝烈幼女生得花容月貌,只比太子長上兩、三歲,如能定下婚約,那就更能安楚人的心了。」

項少龍雖點頭應是,心中卻叫苦連天,這豈明著去害楚國小公主嗎?而且這種睜著眼睛說謊話,目的又是去害對方,雖說自己不是純潔得從未試過害人,但以前卻都有著正確的理由和目標,例如擒拿趙穆,又或為了自保,不像現在這種主動出招的情況。

旋又安慰自己,田單、李園、信陵君、韓闖、龍陽君之輩,誰不是為了己國的利益,每天都在害人利己?

想到這裡,不由苦笑起來。

庄襄王一直在留意他的神色,見狀歉然道:「寡人知道少龍英雄了得,非不得已,不愛施陰謀詭術,只恨在這非常時勢,你不坑人,人就來坑你,唉!有很多事寡人都不想做,可是卻仍不可不為之。」言罷長長嘆了一口氣。

呂不韋皺眉道:「大王是否想到陽泉君哩?」

庄襄王臉上現無奈的神色,點頭道:「說到底他終是太后的親弟,當年若非有他出力,太后亦未必會視寡人為子,說動王父策立寡人為嫡嗣,現在寡人卻要對付他,太后定會非常傷心。」

呂不韋移出坐席,下跪叩首道:「大王放心,不韋定會小心處理此事,除非左相國真的謀反,否則不會先動干戈,說不定能把太后瞞過,不擾她寧和的心境。」

項少龍見狀唯有陪他跪伏庄襄王前,心中暗呼厲害,呂不韋能如此鑒貌辨色,投庄襄王之所好,難怪他能保持與這秦君的良好關係了。

他當然知道呂不韋正在說謊話,以他的手段,必有方法迫得陽泉君作反叛變,只要到時褫奪了陽泉君一切權力,殺不殺他已是無關痛癢了。

庄襄王果然龍顏大悅,著兩人平身回席,欣然道:「有呂相國這幾句話,寡人放心多了。」

呂不韋向項少龍道:「少龍到此雖有一年多,但因留在咸陽的時間不長,所以未知目前情況,不過現在不宜為此分神,我已為你預備一切,三天後你立即動程赴魏,好配合我們征伐東周的大計。」

項少龍心中暗嘆,答應了他。

此時有內侍來報,說太后華陽夫人要見項少龍,三人同感愕然。

◇◇◇◇◇

項少龍在內侍的引領下,到了秦宮內廷東面的太后宮,步進太后所在的小偏殿時,赫然瞥見除小盤外,美貌與紀嫣各擅勝場的寡婦清竟陪侍在太后華陽夫人的右側,忙跪倒參見。

華陽夫人年在四十五、六間,華服襯托下更見容貴雍容,雖是美人遲暮,脂粉亦蓋不了眼角的皺紋,但仍可使人毫無困難地聯想當年受盡庄襄王之父安國君愛寵時,那千嬌百媚的風韻。

她右旁的琴清仍是那副冷漠肅穆,似對世上事物毫不關心的樣子,項少龍的到來,沒有惹起她半分情緒波動。

華陽夫人溫柔慈和的聲道:「太傅請起!」

項少龍一顆心七上八落的站了起來,茫然不知這改變了秦國命運的太后為何召見自己。只恭敬地府首垂頭,不敢無禮的與她對望。

令人不安的沉默後,華陽夫人柔聲道:「太傅請抬起頭來!」

項少龍正中下懷,仰面望往踞石階之上的華陽夫人,卻故意不看寡婦清和小盤。

兩人目光相觸。

華陽夫人雙眸亮了起來,嘆道:「如此人才,確是人中之龍,莫要以為我是以貌取人,有於中乃形於外,心直者眼自正,當年我見到大王時,便知他宅心仁厚,會是愛民如子女的好君主,遠勝先王原欲策立驕狂橫蠻的子傒,遂向先王進言道:『妾幸得充後宮,可惜無子,願得子楚立以為嫡嗣,以托妾身。』先王遂與我刻玉符,約以子楚為嗣。旁人卻以為我真是只因私利,豈知我實是另有深意。」

項少龍聽得目定口呆,想不到華陽夫人是這麼饒有識見的女中豪傑,而她亦選對了人。唯一問題是忽略了呂不韋這對統一天下有利,卻對秦廷不利的人物的存在。

華陽夫人道:「項太傅請坐。唉!三天後就是先王忌辰,所以哀家特別多感觸,教項太傅見笑了。」

項少龍楞兮兮的在下首坐了下來,自有宮娥奉上香茗,偏殿一片安寧詳逸的氣氛,外面是被白雪不住凈化著的天地。

琴清這充滿古典高雅氣質的絕色美女,一直垂首不語,尤使人感到她不需任何外物,便安然自得的心境。她像一朵只應在遠處欣賞的白蓮花,些許冒瀆和不潔的妄念,亦會破壞了她的完美無瑕。

到此刻項少龍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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