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五章 嫉恨如狂

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項少龍的座位設在趙雅之旁,趙雅那邊接著是韓闖、郭秀兒、李園、郭縱、項少龍右方則是趙霸、樂乘和趙穆。趙致的座位給取消了。

現在誰都知道真正的主角是坐在郭氏父女間的李園,此人能說會道,不一會逗得郭秀兒不斷掩嘴輕笑,非常融洽。看樣子只要李園肯點頭,郭秀兒就是他的人了。

韓闖顯然對郭秀兒這出眾的美少女很有興趣,可是為了他韓國的外交政策,當然不敢與李園爭一日之短長,專心與趙雅喁喁細語,而趙雅亦故意不理會那馬痴,親熱地與韓闖說話,不住發出銀鈴般的悅耳笑聲,為宴會增添了不少熱鬧與春色。

郭縱為了予李園和愛女製造機會,與各人應酬幾句後,便別過臉來和左邊的趙穆、樂乘閑聊,話題不離邯鄲達官貴人間的閑話。

趙霸與郭縱私交甚篤,加入了這談話的小圈子,項少龍雖裝作興趣盎然地聆聽,但明顯地被郭縱冷落了。

項少龍心知肚明郭縱轉舵得這麼快,是受到了李園的影響,亦可推知這實業大亨對趙國的形勢較前更悲觀,已萌生離意。

他這心態自然瞞不過趙王和郭開,所以後者才提醒他要小心郭縱。

烏家一去,趙國立時更顯露出日暮途窮的弱態。

趙雅又有甚麼打算呢?

這時侍女上來為各人斟酒。

李園舍下了郭秀兒,朝項少龍看過來道:「董兄今次不惜萬水千山,遠道來此,只不知是為了甚麼原因呢?」

眾人聽他語氣充滿了挑惹的意味,都停止了說話,看項少龍如何反應。

那郭秀兒首次抬起俏臉,打量這比李園更魁梧威武,外表粗豪的大漢。

項少龍好整以暇地眯起眼睛看著他,以不除不疾的沙啞聲音淡然道:「李兄愛的是美人,董某愛的是駿馬。美人到哪裡去,李兄就追到哪裡去,董某則是看哪裡的水草肥茂,就往那兒跑。只要李兄想想自己,便明白董某人的心意了。」

答話粗野得恰到好處。

郭秀兒還以為項少龍口中的美人兒是指自己,羞得垂下了俏臉。

其他人都想不到這老粗的辭鋒可以變得如此厲害,都心生訝意,但亦替李園感到有點尷尬。

只有趙穆心中稱快,他不能開罪李園,項少龍代他出手最恰當了。

李園臉色微變,眼中掠過殺機,冷冷道:「董兄是否暗示我楚國的水草比不上這裡呢?」話才出口已知自己失了方寸,同桌的除韓闖外全是趙人,這句話怎可說出來。

果然樂乘、趙霸和早視自己為趙人的趙穆都皺起了眉頭。

項少龍見幾句話就迫得李園左支右絀,心中大樂,像看不到李園的怒意般若無其事道:「李兄想得太遠了,鄙人只是打個比喻,其實各處的水草都有優點和缺點,南方氣候溫和,養馬容易,不過養出來的馬看是好看了,但總不夠粗壯,也捱不得風寒雨雪;北方養馬困難,可是養出來的馬都是刻苦耐勞,發生馬瘟的機會亦少多了。所以匈奴人的戰馬最是著名,正因是苦寒之地,才盛產良馬。」

眾人無不動容,想不到項少龍如此有見地,兼且連消帶打,指桑罵槐的暗諷位於南方的楚國耽於逸樂,不謀進取,反之北方諸國,包括強秦在內,雖是連年征戰,但卻培養出不少人才,聲勢蓋過了曾一度強大的楚人。

事實亦是如此。楚國自給小小一個越國攻入郢都後,國威大挫,兼之又策略頻出錯誤,國勢每況愈下。

六國的第一次合縱攻秦,便以楚懷王為從長,但實質參戰的只有韓、趙兩國。

這兩國給秦大敗於韓境內的修魚,齊又倒戈攻趙魏,自亂陣腳。秦因此乘機滅掉巴、蜀,使國境增加了一倍以上,與楚的巫郡、黔中相接,從此就開始了楚人的噩夢,也他們嘗到「坐視」的苦果。

一直以來,秦人最忌就是齊楚的結合,於是秦人以割地誘得楚懷王與齊絕交,得利後旋即食言,大敗楚軍于丹陽,斬首八萬,並攻佔了楚的漢中,接著再取沼陵,使郢都西北屏藩盡失。

楚懷王的愚蠢行事並不止於此,正當他答應了與齊的另一次合縱後,再次受到秦人的誘惑,又一次忽然變卦,還竟和秦國互結婚姻。

齊、魏、韓大怒下連兵討楚背約,懷王吃驚下使太子質於秦,請得秦兵來援,三國才無奈退兵。空助長了秦人氣焰。稍後秦人借口攻楚,軟硬兼施,更騙得這蠢王入秦,給拘押起來,終因逃走不成,病死秦境。

到兒子楚頃襄王登位,欲報仇雪恨,可是給秦人虛言一嚇,立即屁滾尿流,不但求和,還向秦國迎親。與父親懷王同樣為歷史多添了一筆糊塗賬。

所以項少龍這一番話,正暗示了楚人的自毀長城,乃人的問題,非戰之罪也。最厲害處是諷喻李園中看不中用,經不起風浪。

趙雅和郭秀兒憑著女性敏銳的直覺,打量兩人,都感到李園就似南方好看的馬,而這董匡則是北方經得起風霜的良驥,李園在她們心中的地位不由降低了少許。

郭縱亦訝然瞧著項少龍,重新思索著到楚國避秦是否適當的做法。

項少龍從無可辨駁的大處入手,論證了楚人優柔寡斷和不夠堅毅耐苦的致命弱點,針針見血。

李園的臉色陣紅陣白,卻是啞口無言。人家表面上只是評馬,他能說甚麼呢?

郭縱哈哈一笑,打圓場道:「董先生真是句句話都不離把馬掛在口邊,不愧馬痴,來!我們喝一杯。」

眾人紛紛舉杯,只有李園鐵青著臉,沒有附和,使人感到此人心胸狹窄,有欠風度。

趙穆喝罷,再舉起女侍斟滿的美酒,舉杯向李園、韓闖兩人道:「為韓、楚、趙三國的合縱,我們痛飲一杯!」

李園不知想到了甚麼事,神色回覆平時的從容洒脫,含笑舉杯喝了,拉緊了的氣氛才放鬆了點。

韓闖道:「聽說齊王對今次邯鄲之會非常重視,相國田單已親身趕來,這兩天就要到了。」

趙穆、樂乘兩人早知此事,其他人卻是初次聽得,無不動容。

田單可說是齊國現今無名有實的統治者,聲名之盛,比之魏國的信陵君亦毫不遜色。

楚懷王死後八年,楚國國勢疲弱,而齊國則如日方中,隱與秦國分庭抗禮。

就在此時,齊竟中了秦人之計,接受秦昭襄王的建議——秦王稱西帝,齊人稱東帝。擺明秦齊平分天下之局。

雖在稱帝兩日後齊愍王終被大臣勸服取消帝號,卻沒打消得他的野心,先後南征北討,先滅掉了宋,又并吞了一些小國,侵佔了許多土地,但國力卻於徵戰中大幅損耗,惹得秦、楚、三國聯同燕國出師有名,大舉伐齊。燕將樂毅更攻入臨淄,五年間佔了齊國七十餘域,只剩下莒和即墨。

田單就是在這艱苦的環境里冒起來的著名人物。他是齊王室的支裔,初時做臨淄市宮底下的小吏,燕軍破城前,他教族人鋸去車軸的末端,奪路逃亡時不致因車軸撞壞而成功逃去,只此一著,已使他嶄露頭角,顯出他臨危不亂,足智多謀的潛質。

俟燕人圍攻即墨,眾人推他為主將,剛好燕昭王逝世,新即位的燕王中了田單的反間計,以一個無能將軍取代了樂毅,此人一去,田單便似摧枯拉朽般把燕人掃出齊境,最有名就是以火牛陣大破燕軍的一役。

田單雖因此威名遠播,但齊國則由此沉痼難起,直延到此時。

項少龍還想聽下去時,身旁的趙雅親自由女侍處取過酒杯,為項少龍几上的空杯添上美酒,秋波盈盈地含笑輕輕道:「董先生!趙雅或有得罪之處,就借這一杯作賠禮吧!」

韓闖正口沫橫飛,沒有在意,只有李園眼中奇光一閃,動起腦筋來。

項少龍心中暗怒,這女人真是朝秦暮楚,剛剛還與韓闖如膠似漆,現在被他的言辭打動,又來討好自己,不過亦不致沒風度得教她當面難堪,不冷不熱地舉起酒杯道:「夫人多心了,何來得罪之有!鄙人回敬夫人一杯!」

趙雅美目深注地舉杯喝了。

韓闖這才注意到兩人暗通款曲,臉上掠過不快之色,假若是在韓國,以他的權勢,定要教項少龍好看,現在卻只能郁在心裡。

李園哈哈一笑道:「夫人!今天在下尚未與你對酒。」舉起酒杯,遙遙敬祝。

趙雅雖說對他好感略減,卻仍是頗有情意,昨晚此人對她態度冷淡,現在竟主動來撩撥她,不禁受寵若驚,意亂情迷地舉杯飲了。

項少龍明知李園是借趙雅來打擊他,仍是心頭火發,既恨李園又氣趙雅的不知自愛,表面當然不露出絲毫痕迹。

李園並不肯就此罷休,繼續挑逗趙雅道:「夫人酒量真好,不若找一晚讓在下陪夫人喝酒,看看誰先醉倒。」

這麼一說,同席的九個人里,倒有四個人的表情不自然起來。

臉色最難看的是郭縱和郭秀兒,都覺得他公然兜搭這以放蕩名聞天下的美女,太不顧他們的顏臉了。

韓闖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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