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八章 膽大包天

內侍領著項少龍離開御花園,沿著迴廊,穿園過殿,往外宮走去。

沿途哨崗林立,守衛森嚴,保安明顯比他上次來時加強了。

項少龍心中大訝,難道秦宮在防備著有變故發生?

想起楊泉君先傷荊俊,又公然找人在長街伏擊他,可算行為囂張,會謀反亦不算稀奇。

問題是秦國軍方還有多少人是站在他那一方吧了!

他當然不擔心。

歷史書上早說明了呂不韋在被秦始皇罷黜前,一直是縱橫不敗的,而這可是十年後的事了。

思索間,小盤的聲音由左方傳來道:「項太傅!」

項少龍愕然循聲望去,見到小盤由一所外面植滿修竹的單層木構建築奔了出來,穿過草地,來到迴廊處。

內侍和守護的禁衛嚇得慌忙跪在地上。

項少龍正不知身為太子太傅,應否跪下,小盤叫道:「太傅免禮!」打了個眼色。

項少龍知機,和他走到一角,皺眉道:「你不是要上課嗎?」

小盤喘著氣道:「我早知太傅會經過這裡,所以一直留意著。」

項少龍道:「你有甚麼話要說呢?」

小盤正想說話,一把清甜但帶著怒意的女子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道:「太子!」

兩人心中有鬼,齊嚇了一跳,往聲音來處看去。

只見一位容色絕美、頎長苗條的女子,垂著燕尾形的髮髻,頭戴步搖,身穿素白的羅衣長褂,在陽光灑射下熠熠生輝,步履輕盈,飄然若仙地踏著碧草往他們兩人走來,姿態優雅高貴得有若由天界下凡來的美麗女神。尤其走動間垂在兩旁的一對廣袖,隨風輕擺,更襯托出儀態萬千的絕世姿容。

更使人震撼的是她臉部的輪廓,有著這時代女性罕見清晰的雕塑美,一雙眼睛清澈澄明,顴骨本嫌稍高了點,可是襯托起她筆挺有勢的鼻子,卻使人感到風姿特異、別具震撼人心的美態,亦使人感到她是個能獨立自主,意志堅定的美女。

她的一對秀眉細長嫵媚,斜向兩鬢,益發襯托得眸珠烏靈亮閃。

這般名符其實的鳳眼蛾眉,充盈著古典美態,其誘人和特異處,項少龍還是初次得睹。

縱使以項少龍現在對女色心如止水的心情,亦不由怦然心動。

秀挺的酥胸,不盈一握的小蠻腰,修長的雙腿,更使她有種傲然超於這時代其他女姓的姿態風采,比之紀嫣然真是各擅勝場,難分軒輊。

不過這時她緊繃著俏臉,冷若冰霜,神情肅穆的盯著小盤道:「不知則問,不能則學,不學而能聽說者,古今無有也。太子你見事分心,無心向學,將來如何治國理民?」

小盤終是小孩子,自然是心怯地躲到項少龍背後,變成了兩位太傅正面交鋒之局。

領路的內侍嚇得退到一旁,怕殃及池魚。

四周的禁衛都目不斜視,扮作甚麼都看不見。

琴清雖是生氣,容色卻是清冷自若,氣定神閑,雙手負在身後,仰臉看著比她高了小半個頭的項少龍,柔聲道:「這位就是政太子整天提著的項太傅吧?」

項少龍看著她玉潔冰清,眼正鼻直的端莊樣兒,拋開遐思,正容答道:「正是項某人,琴太傅請多多指教!」

琴清淡然一笑道:「項太傅客氣了!太子!還不給我走出來,大丈夫敢作敢為,須要承擔起責任。」

項少龍一呆道:「不是那麼嚴重吧?」

琴清玉顏轉寒道:「項太傅這話大有問題,學習途中溜了出來,本只小事一件,可是以微見著,日後當上君主,仍是這般心性,如何還能處理國事?若項太傅只知包庇縱容太子,如何對得起委重責於太子的大王?」

項少龍苦笑道:「不要說得那麼嚴重好嗎?算我不對,扯白旗投降了好嗎?」

伸手一拍背後的小盤,道:「政太子!來!表現一下你敢作敢當的大丈夫英雄氣概給琴太傅過目欣賞!」

琴清聽得目定口呆,哪有身為重臣會這麼說話的,就像鬧著玩的樣子。

小盤應聲挺身而出,站在項少龍旁,挺胸突肚,作大丈夫狀,小臉苦忍著笑,那模樣惹笑至極點。

琴清眼光落到小盤臉上,看到他因忍笑弄得小臉脹紅,明知絕不可以發笑,仍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別過臉去,以袖遮臉。

小盤見狀那忍得住,捧腹笑了起來。

項少龍亦不禁莞爾失笑。

笑意最具感染力,尤其在這種嚴肅的氣氛里,四周內侍禁衛,無不暗中偷笑。

琴清垂下衣袖,露出斂去了笑態的玉容,蹙起清淡如彎月的蛾眉,輕責道:「笑夠了嗎?」

嚇得小盤和項少龍連忙肅容立定。

笑開來實是很難制止,這時不但項少龍和小盤神情古怪,這美麗的寡婦也好不了多少,勉強綳著臉孔,責道:「不學而能知者,古今無也。但學而不專,等若不學,政太子好好反省今天行為,假若認為不能做到專心致志,琴清只好辭去太傅一職了。」

小盤忙道:「琴太傅,小政不敢了,保證不會有下一次。唉!今趟又要背誦點甚麼東西呢?」

琴清顯然是狠在臉上,其實疼在心頭,嘆了一口氣道:「今趟只要你用心反省,好了!今天到此作罷。」

往項少龍望來,尚未有機會說話,項少龍已瀟洒地向她躬身施禮,姿勢動作均非常悅目好看。

琴清看得呆了一呆,垂下螓首,避過他灼灼迫人的目光,微一欠身,轉身婀娜去了。

項少龍心中欣然。

總算還了心愿,見到這沒有令他失望的絕代美女。對他來說這已足夠了。

今日的項少龍,再沒有「初到貴境」時的獵艷心情了。

◇◇◇◇◇

項少龍回到烏府,岳丈烏應元剛送走一批來訪的秦朝權貴,春風得意。

這些天來烏應元展開親善社交政策,不住對有權勢的秦人送出歌姬和良駒,為在秦國的長期居留打下基礎,否則縱使有秦王和呂不韋在上支持,大處不會有問題,小處給人處處制肘,亦是頭痛的事。

烏應元乃做生意的人,深明不論國籍上下,貴族平民,無不在求名逐利,於是針對此點,加上圓滑手段,逐步打通原本重重阻滯的關節。

項少龍心中一動,跟著烏應元回到主宅的大廳,坐下後說出了肖月潭的精巧面具一事,道:「我本想扮作行腳商人潛返邯鄲,再出其不意俘虜了趙穆回來便算,但這些面具卻令小婿信心大增,決意放手大幹一番。」

烏應元何等精明,笑道:「錢財上絕沒有問題,嘿!若比身家,呂相恐亦非我們對手。」再壓低聲音道:「要不要我弄一批歌姬來給你送人。」旋又失笑道:「我真糊塗,她們會泄露出你們底細的。」

項少龍心想我如何無恥,亦做不出把女人當貨物般送來送去,笑道:「我只要一批不會泄露我們底子的第一流戰馬。」

烏應元微一錯愕道:「你真的準備大幹一場了?」

項少龍對烏應元的聞弦歌知雅意讚歎道:「岳丈真是舉一反三,我真的要放手干孝成王和趙穆一場,以出那口塞在胸頭的忿怨之氣。」

烏應元吁出一口涼氣道:「賢婿是我認識的人中最膽大包天的一個,不過你這一著肯定押對了。我們烏家離開趙國時把農場所有牲畜全部毒死,使趙人在戰馬牲口的供應上,出現了短缺的情況,你若帶戰馬去與他們交易,保證他們要倒屣歡迎你呢。」

項少龍道:「我不單要和他們作買賣,還要他們讓我代替烏家在趙國開設牧場。岳丈最熟悉這一行業,我們以甚麼身份出現,才最能取信趙人呢?」

烏應元皺眉想了一會,拍案叫道:「我想到了,在楚國夏水處有個以養馬著名的人,叫『馬痴』董匡。我想起這個人的原因,是因他本是趙人,因父親董平開罪了權貴,舉家逃到了楚國,董平本當上了個養馬小官,不知是否性格使然,被楚人排擠,丟官後歸隱荒野,專心養馬。少龍若冒充他後人,一來口音上不會出問題,二來從沒有人見過董匡,又可配合楚人的身份,好騙得趙穆相信你是楚人派去助他的間諜。我實在想不到一個比他更適合的冒充對象了。」

項少龍大喜道:「真的不能更理想了,岳丈可否撥十來匹沒有標記的戰馬,好讓我充當農牧大豪客?」

烏應元抓著他肩頭失笑道:「十來匹馬怎樣向人充闊氣,至少要數百到一千匹才行,而且必須有標記,當然不是「烏」字而是「董」字了,這事包在我身上好了。」

項少龍皺眉道:「這事只可讓呂不韋一人知道,否則若讓秦人發覺,說不定會通風報訊,那就糟了。」

烏應元搖頭道:「這事最好連呂不韋都瞞過,才萬無一失,放心吧!我們絕不須趕著數百匹戰馬出秦關那麼張揚,只要有幾天工夫,我便可辦妥,路線上反要下一番布署,好讓趙人真的以為你們是由楚國到邯鄲去。」

項少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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