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訂婚

新年到了。1月5號是星期天,官廳也是6號開始上班。許多人說4號是「年初辦公日」,但因為是星期六,人到不齊。附近經濟部門的官廳門庭若市,有很多工商業者前來拜年,而檢察廳的門前卻冷冷清清。

桑山6日9時左右來到官廳。他給這一天才來上班的檢察長和副檢察長拜了年,上午什麼也沒幹,時間就過去了,本來也沒什麼像樣的工作。新年的氣氛將持續到8號。

快到中午時,櫻田檢察官從樓下地方檢察廳來到樓上。

「新年好,今年也請多關照。」櫻田恭恭敬敬地低頭致意。

「新年好,請多關照。…假日到哪兒去了嗎?」

「過年一直呆在家裡,我覺得到外面電車和旅館人太多,懶得出去。您呢?」

「嗯,我也是。」

櫻田將手裡拿著的周刊雜誌送給桑山。

「檢察官,請看,住山道天要結婚了。」

「結婚!」

「是啊,我上班時在車站書亭里買了一本,在電車裡翻了翻,看到了這篇報道。」

櫻田看的不是獨篇報道,而是「簡明新聞」欄。半頁的篇幅上加著「美容新秀雙手捧花」的標題。

那幅小照首先映入桑山的眼帘。在豪華的房間里,一個瘦女人和戴著太陽鏡的男人並肩微笑。照片說明是:「佐山道夫與核材幸子喜氣洋洋。」

報道不長,桑山馬上看了起來。

「近年來在美容界嶄露頭角的佐山道夫(29歲)於去年底在青山三丁目開辦『佐山美容室』,受到世人關注。最近,又宣布同原雜誌編輯枝村幸子小姐(30歲)訂婚。佐山氏自三年前在自由之丘獨立開辦美容室以來,以其嶄新的感覺,創造出新穎的髮型,頗獲好評,很快馳名於美容界。他的獨創性在名演員、藝人中深受愛戴,一些以評價嚴厲而著稱的美容界權威和先輩無不交口稱讚佐山氏的才能,有人甚至感嘆是天才的出現。去年底新落成的青山『美容室』也是按照佐山氏的要求進行設計的,室內裝飾『以豪華、典雅、舒適為主旨。』今後,青山美容室的設計將成為同業界的楷模。在XX飯店進行的開業典禮酒會上,雲集近千名支持佐山的美女,其中有藤浪龍子、草香田鶴子、星月光子、三笠月子等明星。

「這次訂婚的女方枝村幸子小姐是一位富有修養的漂亮女性,曾經長期擔任某婦女雜誌的記者,在著名文人中不乏知交,日後將成為佐山氏的得力助手。有人就半吃醋地說佐山太幸運了。婚禮將在半年後舉行。關於新婚旅行,記者提問是否到海外觀光,順便考察美容界?佐山氏望著幸子雄心勃勃地說:『巴黎、紐約都不能作我的參觀對象;如果讓我去講學那另當別論。』

「幸子也胸懷大志地說:『結婚後,為了讓位山潛心鑽研技藝,經營上的雜務均由我來承擔。」』

桑山把周刊雜誌還給櫻田,看了一下手錶,說道:「走吧。」

在公園的餐館裡,客人比平時多。兩人在戴有新年裝飾的出納員旁邊的座位上坐下來,點了一份牛排。吃了那麼多過年的菜肴,這會兒想論西餐。

「佐山終於要結婚了。」桑山點著煙說道。對於這句話包含的各種意思和感慨,只有他倆明白。

「你認識宣布訂婚的那個女人嗎?」

「叫枝村幸子,不認識。原來是雜誌記者,可能是在採訪佐山的過程中兩人情投意合的吧?」

「嗯。」桑山眼睛望著遠處,「…想起來了,去年4月11日,佐山到博多去了,波多野雅子也於12日趕到博多。我覺得她顯然是去追佐山的,可是其行蹤卻沒摸清。據平尾山莊的女傳說,有個二十七八歲,身材瘦削的高個子女人同往山在一起。偷那封信上確實這樣報告過。」

「顯的,不錯。」

櫻田答話時,牛排送到了兩人的面前。

「說不定那個女人就是枝村車子,看這照片,她好像個子很高,年齡也差不多。」

桑山同樓田一籌看周刊雜誌上的照片。

「很可能,不,一定是她。」櫻田說,「正符合女侍說的模樣。」說著,停止了切肉,出神地望著盤子里的肉。

「檢察官,佐山戴著墨鏡,我覺得宣布訂婚的照片應該拍上真實面目。」

「這是最近時興起來的,他也想擺藝術家的架子。」

「我倒不是看住山這副樣子才這麼說。我覺得他們倆好像早有關係,去年4月兩人就在博多同居,現在才宣布訂婚,有點兒晚了吧,又不是結婚,婚禮還在6月份呢。」

「哦,這也是當今流行的風氣。」

「是嗎?我覺得住山並不馬上宣布結婚,似乎有什麼考慮。」

「怎麼?」

「佐山經營的是以女人為對象的人情生意,這篇周刊雜誌的報道上也說,他有許多女支持者,因此,即使要結婚,現在也只是訂婚,意在留有餘地。」

「不錯。就是說還沒決定結婚,因為既是訂婚,就能解除。其用心可能就在於給他的支持者以希望,看來,他的意識同明星們一樣。」

「是的,最近的年輕人過於自以為是了。」

櫻田望著牛排,把盤子碰得叮噹響。牛排的斷面滲著血。

「如果往山沒會見追來的波多野雅子,那就是因為這位技村幸子在身旁,他要避免情人們碰面。……那樣的話,被撇在一邊的雅子回到東京後要責備住山,於是兩人爭吵起來。佐山殺死雅子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這樣判斷或許為時尚早。」

「檢察官,這是我的想像,如果是佐山將雅子偽裝自殺,那就不僅是金錢問題,而可能是在雅子與幸子之間左右為難,不得不採取的窮極之策。也許幸子知道雅子追到博多,不讓佐山去見她。她是個有心計的女人,有可能幹出這種事。」

「把這本周刊雜誌寄到平尾山莊,請女侍確認女人的照片,怎麼樣?」

「抓緊辦。」

「看了這篇報道,」桑山又低頭看著雜誌說,「對枝村幸子寫得比佐山還要好。這位記者可能以前就認識枝村幸子,因為幸子也當過雜誌編輯。這篇報道大概只刊登在這一家雜誌上吧?」

「等一下。」櫻田翻看雜誌封面,「檢察官,這家雜誌社有個記者我認識,也是個女的,不過,她喜歡打扮得男不男女不女,是個老記者,說不定這篇報道是她寫的哩。」

「有這樣的朋友?」

「談不上是朋友,以前有位小說家想以一起案件為題材寫部連載小說,到我這兒來採訪,當時她不聲不響地在一旁作記錄。那是四五年前的事了,如果是她,她可能對佐山和枝村幸子的關係比較了解。因為有那次交情,我去找她,她會介紹的。」

「好,好主意,為了參考,找她談談。」

「好吧。她是個很有趣的女記者,大概會坦率地告訴我的。」

波多野雅子的丈夫伍一郎於去年11月娶了新委。桑山偶然在飯店裡碰到了他們的婚禮。這次,佐山道夫又宣布訂婚。對往山的過去,檢察官感覺到有「殺人』的陰影,雅子的「自殺」上好像也籠罩著那個影子。

不管怎樣,雅子「縊死」半年後的現在,似乎新的舞台又拉開了帷幕。

櫻田事務官一下班,便來到有樂叮點心店。

點心店是福地藤子在電話上指定的地點。福地藤子早已如約來到,坐到裡面的座位上。

「啊,你好,櫻田先生,好久沒見了。」

外表像男人的福地藤子從椅子上站起身,發出男性般的笑聲,招呼著櫻田。大嘴巴咧開到耳根,態度很熱情。

「唔,這麼忙,還勞駕你。」櫻田也向對男人一樣同她寒暄。

「以前曾得到過你的幫助。」福地藤於低下留著短髮的頭。

「哦,好像沒起多大作用,在雜誌上拜讀了那篇小說。」

「你提供的資料很好,只是那位作家太笨拙,寫出的小說沒有味道。材料再好,功夫不到家,也做不出好菜肴。向那樣的作家約稿是編輯部的失策。真是過意不去。」

「不,很有意思。」櫻田說。其實那篇小說他連一個字也沒讀過。

咖啡送來了。櫻田從皮包里拿出周刊雜誌。

「今天拜讀了貴社的雜誌。」

「是嗎?謝謝!」

「是這樣,關於裡面的一篇報道,我想打聽點兒情況。」

「哦,哪地方有問題?」

福地藤子的臉上瞬間布滿陰雲。她擔心他注意到色情描寫。

「不,不是,剛才在電話里我沒好說,是這個。」

櫻田打開到佐山道夫發表「婚約」的那一欄。「啊!佐山的…」

福地藤子掃了一眼便脫口而出。櫻田立刻從她表情上看出報道就是她寫的。

「這是你寫的吧?」

「是的。」福地藤子承認道。她神情驚訝,不知道哪地方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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