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調查報告

高等檢察廳的檢察官辦公室寬敞明亮,六張辦公桌分別擺在

兩處,每處對著擺放三張。這是兩個組,其中一組靠近高等檢察廳檢察長辦公室的牆壁。辦公桌、椅子和日用器具都是監獄裡的犯人製作的。

傍晚,櫻田打來電話。

「我剛從青梅檢察署回來,想把情況向您回報一下,在哪兒等您呢?」

桑山說出附近一個一般的餐館名。

兩人一邊吃著包餐一邊交談。

「我先拜訪了所屬警察署的偵查科長。現場在山南面的斜坡上,從步道到現場成65度角,坡很陡。」櫻田對檢察官說,「繩索原以為是麻繩,其實是條細草繩,吊在樹枝上,後來斷;了。您推測的對,那裡接連下了兩天雨,加上前後幾天的酷熱,屍體很快腐爛膨脹,繩索便承受不住了。繩子的斷頭殘留在樹上,掛在脖子上的那一頭隨著屍體滑落掉到一邊去了。我還拜訪了負責驗屍的諸岡醫師,他確信那是縊死造成的自殺。可是,由於檢察廳現在還來了解這件事,他心中又不太踏實了。」

「你告訴他這不是正式的調查嗎?」桑山提醒他。

「我說了。不過,警察署和醫生對自己的判斷都沒有絕對把握,他仍有些不安。辦哪個案件都沒有絕對的把握,總擔心什麼地方搞錯了,這也是常有的事,地方檢察廳的事務官去調查,我雖然聲稱是為了作參考,但他仍感到驚異。」

即使是解剖過成百上千具橫死屍體的老資格法醫學者,有時也會在鑒定之後感到心虛,桑山就曾聽到一些正直的解剖醫生這樣說過。

「我本想把現場照片借來,可是後來覺得不是正式調查,便打消了這個念頭,他們倒是樂意借的。」

「嗯,還是不惜為好。」

桑山考慮到是私人調查,對不俗表示贊同。照片隨時都可以借到,聽了松田的話心中已經有數。

「關於目擊者的情況,他們說因為判定是自殺,便沒在附近調查。偵察科長說,今後要有什麼情況我們就注意了解。我向他道了謝。」

桑山覺得情況已經明白了。

「偵察科長介紹了波多野伍一郎來確認並領取遺體的情況。伍一郎見到雅子的屍體時,罵了一聲:這個混賬!表現並不怎麼悲傷,好像更多的是顧忌經理的體面。」

在維也納那樁偽裝殺人案中,由於丈夫對妻子的事故故作悲傷之態,警方從其不自然的態度上發現了他的罪行。波多野伍一郎則太自然了。妻子自殺使丈夫失了面子;而妻子死後則可以公然與情婦成婚,他剋制著內心的這一喜悅。在這種場合,如果丈夫表現得過於悲傷,反倒弄巧成拙。

「伍一郎對妻子自殺的原因是知道的。他對科長說,出了這樣的事,自己和妻子都有責任。他沒隱瞞自己有女人,同時隱隱暗示妻子也有相好的男人。」

「對方的名字伍一郎說沒說?」

「沒說。

「噢。雅子去青梅那天,伍一郎有不在現場的證明嗎?」

「他出差去大限了,有證據。」

「4月11、12田雅子在不在東京?」

「我調查了,雅子不在東京。不過,是12、13、14日三天。」

聽了櫻田事務官的回報,桑山冷不丁地問:

「沒到福岡去嗎?」

「沒有,沒去福岡,說是在大阪。」

櫻田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問起福岡。

在從福岡到熊本縣玉米市去的列車上他同妻子交談的那番話,桑山仍記憶猶新。

(哎,今天是幾號?)

(是木吉利的13號,4月13日。)

4月12日,佐山道夫到了博多。草香田鶴子於11、12日在博多的劇院舉辦獨唱音樂會,道夫隨從演出,擔任她的專屬美容師。在從羽田起航的飛機里見到過他,那位姓江頭的出租汽車司機也提到過他。

雅子12日去大阪,到14日一直不在家。佐山道夫什麼時候從博多回京的呢?據司機江頭說,獨唱音樂會確實是12日晚上結束的。

「波多野雅子一個人去大阪的?」

桑山拿出一支煙。

「聽說是一個人,她丈夫伍一郎一直在公司上班。」

櫻田不時源瞟攤開在桌子上的筆記本。

「去辦什麼事?」

「我巧妙地向波多野的女佣人打聽過,據說,她外出時說是女校時代的同級生們在大販聚會,回來後她又說她悠然地遊覽了京都、奈良。」

「是乘新幹線,還是乘飛機?」

「聽說是乘飛機,為了趕上兩點從羽田機場發出的班機,臨走時匆匆忙忙的。」

「誰去送的?」

「沒人送。」

既然沒人送,她乘上去福岡的班機也沒人知道。

「有兩點鐘發出到大飯的班機嗎?」

櫻田借來了餐館的時刻表,翻到後面,只見一頁上標明:「日本航空公司班機,兩點出發,全日本航空公司班機,兩點對分出發。」

「去福岡的呢?」

時刻表上標明,日本航空公司班機,兩點10分出發;全日本航空公司班機,兩點50分出發。兩點10分也可以說成「兩點的飛機」。

「稱沒查閱兩個航空公司班機的乘客登記簿嗎?不會用化名吧?」

櫻田哦了一聲。4月12日是雅子在青梅的山林里死去的兩個月之前,他的驚訝似乎在反問:雅子兩個月前的旅行怎麼會同她的死有關啊?

「我有些懷疑。如果難於是他殺,說不定她的旅行內容就同她的死有關。」桑山回答了櫻田的表情。

「那麼,雅子回到家裡是15日?」

「聽說是那天中午。」

如果是12日去的,那就是三天之後乘上午的飛機返回的。往山是什麼時候從博多回來的呢?

秦山覺得現在該向櫻田介紹往山道交了。事務官一邊聽,一邊默默地記筆記。

「我先去向草香田鶴子的經理了解佐山是什麼時候回東京的。」聽了桑山的介紹,櫻田說道。

「嗯,還有佐山在博多住的旅館,以及在博多的行蹤。」

「知道了,那個叫住山道夫的美容師很有本事嗎?」

「技藝好像不錯.兩年前獨立開業,在自由之丘開了一家美容院,不久就在美容界嶄露頭角,雜誌上也經常有他的名字。」

「他很能幹啊,在女人方面也有兩下子嗎?」

「男美容師同女顧客的傳聞並不稀奇,不過往山同波多野雅子之間卻有著特殊的關係。佐山沒獨立之前,雅子來店裡常常指名點他,他獨立大概也是她出的錢。」

「往山身為美容院的僱員,可能沒有多少錢吧,於是證券公司的經理夫人便成了女出資人。在自由之丘一帶開店可不簡單吶,那一帶地價貴攝了。」

「兩年前也不便宜。」

「在小說和電視劇本里經常看到,而在實際生活中,有錢的闊太太給年輕的情夫大筆錢財的例子也不鮮見。她丈夫伍一郎察覺了吧?」

「可能隱約有所察覺。但是,不論老婆子什麼值一郎都不放在心上,自己也有情婦嘛。為了堵老婆的嘴,對老婆的風流事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說不定他正巴不得老婆和佐山的關係,能發展到同他離婚的地步呢。」

「所以就默默地眼看著老婆拿出一大筆錢,視而不見,對嗎?」

「我認為這一點同伍一郎認領雅子屍體時的態度是密切相關的。伍一郎不僅二話沒說就同意了所屬警察署的自殺定論,甚至還主動說出妻子遺書之類的話,以強調認定的正確性。他說的遺書,誰也沒見到過,遺體也很快在當地火化了。雖然當時是夏天,死亡又經過很長時間,當時不得不就地火化,但總使人感到他做得太匆忙了。見到妻子的遺體不僅不悲傷,反而因為丟了自己的面子而表示厭惡。……是啊,離婚有諸多麻煩,身為經理不能不考慮社會影響,畢竟不是年輕夫妻。所以,老婆死是最理想的。」

聽著桑山的話,擺田事務官想,這位溫和的檢察官為什麼能夠這樣深刻透徹地體會出他那殘酷的心理呢?

桑山檢察官工作一絲不苟,生活循規蹈矩,夫婦間相互信任,從沒做過什麼出軌的事。檢察官這種職業在調查各種犯罪事實過程中,可以從罪犯的自供、證人的陳述上了解到人的各種心理,在這一點上,就像是個接受懺悔的牧師。

牧師和檢察官在居高臨下「接受」坦白者懺悔上有共同之處,他們絕對沒有在平等的地方接受懺悔的意識。對對方的自白,牧師要依據聖經,檢察官要依據六法全書。

櫻田事務官也有同樣的意識。可是,作為檢察官的手足實際擔任偵察的他,要比檢察官更直接、更廣泛地接觸到現實的對象。他最先聽取加害者、被害者、證人的陳述,同警察署的偵察員一樣。檢察官在其後審閱筆錄,同有關人接觸。到那個階段,供述會出現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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