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晚秋

秋季里的這一天陽光明媚,風和日麗,但這卻讓瓦薩卡的心情更加煩悶了。溫暖晴和的晚秋好像在故意戲弄他,嘲笑他,鄙視他……他在一所大學對面的網球場旁停下了腳步。這條窄窄的籠罩在樹蔭里的街道兩旁停靠著各種各樣的汽車。瓦薩卡的視線漫無目的地從眼前的汽車、噴泉、長凳和走來走去的大學生們身上滑過。

一陣已有幾分涼意的秋風吹了過來,幾片金黃的葉子在空中畫著美麗的弧線輕盈地飄落到了地上。兩個身材嬌好的姑娘從瓦薩卡的身邊走了過去,飄過一陣沁人的香水的芳香。這樣的姑娘瓦薩卡連想都不敢想,即使是在年輕的時候,剛剛從軍隊退役的時候,他也沒敢奢望過。

但那個曾經安安靜靜、勤快能幹的瑪妮克現在卻好像換了一個人,每天嘮嘮叨叨,不停地數落他,抱怨他,甚至連在床上也是一肚子怨氣,所以現在他越來越不願意碰她的身體了。而且從前的瑪妮克身材特別豐滿,全身像氣吹的似的,可現在卻消瘦得判若兩人了,好像全身的氣都被放光了。瓦薩卡想起一個還是在軍隊時聽過的笑話:兩個朋友見面了,一個人對另一個人說,他和薩羅奇卡結婚了。另一個人問,就是那個胸部像枕頭似的薩羅奇卡嗎?第一個人嘆了一口氣回答說,現在只剩下枕套了。瓦薩卡想到這兒,嘴角一動,冷笑了一下,但他馬上又感到了一陣良心的責備,彷彿侮辱了自己的妻子。畢竟他們一起忍受了失去第一個孩子的痛苦,後來又生育了一個女兒(他不知道在這無望的生活中,等待自己女兒的又將是什麼)。現在瑪妮克又不幸摔了一跤,一隻胳膊疼,腫得也很厲害,大概是骨折了,他需要儘快籌到錢給瑪妮克拍X光片和治療……瓦薩卡的心底一陣絕望。現在他就是在到處找工作,對他來說,時間非常緊迫,每一分鐘都很重要!

突然他被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和令人恐怖的尖叫聲嚇了一哆嗦。他順著聲音望了過去,那個穿綠風衣的女人一動不動地躺在了一輛埃里溫牌大客車的車輪下。第一個從汽車駕駛室跳出來的是已經嚇得半死的司機,隨後乘客們也慌慌張張地從車上走了下來。有一個姑娘第一個跑到了躺在地上的女人跟前。她動作敏捷、手腳麻利地摘下受傷女人耳朵上那對亮閃閃的耳環,迅速放到自己的上衣兜里,然後大聲地喊了起來:「快來人啊!快來人啊!」

「這條母狗!偷了人家的耳環,還像沒事似的!」

瓦薩卡剛把臉扭向說話的那個男人,那個男人就坐進歐寶車走了。

那個小包還在原地,似乎已經和周圍綠色的樹叢融為一體了。

受傷的女人被放到救護車裡拉走了,救護車後跟著寶馬,寶馬後面是那輛埃里溫牌大客車。

瓦薩卡還在繼續等待時機。

那幾個工作人員詢問了幾個目擊者,測量了現場,然後也離開了。出事地點只剩下了一片發黑的血跡。

陽光照到了那個小包上,包上的小鎖扣和裝飾鏈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小包真漂亮,肯定價格不菲!它就這麼神奇地被拋到了瓦薩卡的眼前,離他只有一二十步遠……瓦薩卡心裡一陣緊張,他屏住呼吸,但身體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朝左邊,也就是朝那個小包的方向走了過去。他剛走了兩步,馬上又停住了:他心怦怦跳著想等身後響起的腳步聲走遠。同時,他又忍不住朝那個小包的方向看了一眼,結果他驚恐地發現,一個體態臃腫、手裡拿著公文包的中年男人快速地倒著兩條腿,像跳舞似的徑直朝小包走了過去,一把撿起小包,然後又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依舊邁著跳舞似的腳步朝著一個小花園的方向走去了。

那個胖男人已經從瓦薩卡的視野中消失了,但他還站在原地發愣,眼睛獃獃地盯著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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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鬼迷心竅了,」他心煩意亂地嘟囔了一句,「真是鬼迷心竅了……」

稍後,當瓦薩卡背起第一袋水泥的時候,他像說繞口令似的低聲說了一句:

「上帝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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