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2010年2月18日 周四 下午2:03

KBTV薩克拉門托的女主播南希·莫萊諾坐在流線型無鑲邊設計的長靠椅上,耐心地等待著。她的心理治療師琳達。蓋茨醫生的診所在三樓,附帶廚房,此刻她正在廚房裡為南希沖一杯熱綠茶。

南希每月到蓋茨醫生這裡兩次,已經持續很多年了。但今天她在房間里東張西望,像是初次到訪。如果她想讓蜘蛛俠給她一個獨家猛料,她就得偷莉齊·加德納的檔案。而且要快。

蓋茨醫生的大辦公檯由硬木製成,漆成黑色,並經過仿古拋光。辦公檯後面是能俯瞰薩克拉門托市中心的大落地窗。幾盆棕櫚樹立在辦公檯兩側,遮擋了部分窗外景緻。辦公檯左邊有一個書櫥,塞滿了關於行為健康、精神病學和生理學的著作。右邊是一個九層抽屜的法定規格 文件櫃,客戶的檔案就保存在那兒。

南希考慮過直接向蓋茨醫生索要莉齊·加德納的檔案,比方說給她一大筆錢作為報酬之類。但蓋茨醫生嫁了個銀行家,而且從她佩戴的珠寶和幾次旅行的情況來看,恐怕給她再多的錢她也不願去冒身敗名裂的風險。

蓋茨醫生從廚房捧出一杯茶,向她走來。「你喜歡的老味道,綠茶不加糖。」

南希探身向前,接過她遞上的茶。蓋茨醫生留著A字頭,發梢修齊。一頭黑髮襯著嗶嘰色無領夾克,搭配一條及膝短裙。她取出記事本,又從桌上拿了一支筆,然後在南希對面坐下。南希密切地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蓋茨醫生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開口問道:「今天感覺怎麼樣?」

南希啜了一口茶:「好些了。」

「有掛心的事兒嗎?」

「我最近睡得不好,」南希撒謊說:「我一直做噩夢。」

蓋茨醫生的臉上,波瀾不興。「是關於什麼的?」

「跟您有關,蓋茨醫生,而且和我來的時候您記下的所有筆記有關。」

蓋茨醫生停下筆:「繼續說。」

「噩夢從一個男人的影子開始,他潛藏在我家和我辦公室附近,到處走動,胳膊下面夾著一份檔案。他打開檔案的那一刻,我看到裡面全是您繚亂的字跡。」她一隻手按在胸口,極力渲染她的震驚。「我感覺就像自己所有的醜事被曝光在了全世界面前。我丟盡了臉,丟了工作。然後我就醒了。」她嘆道:「每次都是一樣的。」

蓋茨醫生沒有笑,連客套的假笑都沒有。客戶說的任何事情她都嚴肅地對待,南希今天坦白的噩夢也一樣。

「如果我把你的檔案拿給你看,」蓋茨醫生說:「或許能緩解你的優慮。」

南希喝了一小口茶,等蓋茨醫生繼續說下去。

「你一直在擔心的晉陞問題可能是導致你焦慮的原因,它讓你為本來不會擔心的事情焦躁不安。如果我讓你看到你的檔案都安全地鎖起來了,你可能感覺好一些。」

「值得一試。」南希說,她很得意,她的小計策這麼容易就得逞了,但她竭力保持冷靜。

蓋茨醫生把筆記本和筆放到一邊,站起來,往文件櫃走去。南希也站起來,帶著她的茶水一起。蓋茨醫生手腕上帶著一隻手環,手環上掛著鑰匙。南希看著她用一把鑰匙打開文件櫃。蓋茨醫生的拇指在文件上划過,迅速地翻找著,而南希則注意到,在較厚的檔案之間,莉齊·加德納的名字就在其他一本上面。她耐心地等待蓋茨醫生找到她的檔案,就在那一瞬間,假裝失手掉了茶杯。茶杯砸到硬木地板上,碎了一地。茶水四濺,還濺上了文件櫃。「啊!對不起!我真是笨手笨腳的。」

蓋茨醫生把南希的檔案遞給她,然後衝進廚房去拿毛巾。南希一秒都不猶豫,將手伸進放文件的抽屜,抓過莉齊的檔案,火速回到沙發邊迅速把檔案悄悄放進皮革公文包里。公文包是她特意為了這事買的。

「檔案怎麼樣了?」

南希猛地打了個激靈。醫生回來得這麼快,讓她吃了一驚。她舉起她自己的檔案,喉嚨有些干,說道:「在這兒呢。我能把它帶回家嗎?」

「不能,不好意思,那樣我會覺得有點不太自在。不過在這裡看沒關係。你繼續看下去,就在這兒瀏覽一遍怎麼樣?我把這個爛攤子打掃乾淨。」

南希連忙把檔案放在坐墊上,回到蓋茨醫生身邊,接過對方手裡的毛巾,擦拭文件柜上的茶水,然後「咔噠」一聲關上抽屜,免得這位盡職盡責的好醫生髮現有任何東西不見了。

等到南希直起身子,她看見蓋茨醫生的臉上露出迷惑的神情。醫生的目光牢牢鎖在窗外,好像在擔心什麼。

南希的心跳「怦怦」加快,小心臟快要從胸腔里跳出來了。「有什麼問題嗎?」

蓋茨醫生往後退了一步,直到她的身子一半隱藏在棕櫚盆栽的後面。「外面有一個男的……站在公交停車點那兒。我之前見過同一個人站在那兒,不止一次。這事本身並不奇怪,奇怪的是每次公交車到站的時候,他反而走開了。」她搖搖頭,「不對勁。」

南希把她收攏的瓷片扔進垃圾桶,湊近窗口。「他在往這邊看。」

蓋茨醫生眉頭緊皺:「我也這麼覺得。」

「他經常來嗎?」

「我第一次見到他是上周一。這是我第三次看到他在那兒了。我準備報警。如果警方能問訊他一下,我會感覺好一點。」

蓋茨醫生打電話的時候,南希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仿若冰雕。

「公交站台那兒的那個男人,有可能是蜘蛛俠嗎?」她心想。

那個人看著不像個殺人犯。他站在那,一身乾淨挺括的黑色單排扣大衣,模樣像個商人。黑色的頭髮,修剪整潔的絡腮鬍子。一副深色飛行員墨鏡遮住了他的眼睛。他身形偏瘦,她猜他身高接近一米八 。

蓋茨醫生回到南希身邊。「警方的調度員說這附近有一輛巡邏車。他們一分鐘以內就能趕到。」她做了個顫抖的動作。「他身上有什麼東西讓我覺得毛骨悚然。你看他,在盯著咱們。他眼睛移開過嗎?」

南希搖搖頭。

「如果我們能看見他,他肯定也能看見我們在看他。」

一輛公交車開向路邊,擋住了她們的視線。公交車車窗是染過色的。南希無法辨認出是否有人上車或者下車。蓋茨醫生的診所在三樓。南希能看見警車從兩個街區遠的地方逼近。沒有鳴笛。沒有閃警燈。公交車離開後幾秒,警車就趕到,並停在了路邊那個男人剛剛在的地方。

沒人。

蓋茨醫生嘆了口氣:「他走了。」

一次都沒有,那個男人一次都沒有把視線從她們窗口移開過。他不可能看見正在逼近的警車,然而不知怎麼的,他還是意識到應該上公交車。南希後脊梁骨竄上陣陣寒意。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犯了個錯誤。她最終決定,眼下應該拿走莉齊·加德納的檔案,之後要多考慮考慮現在的局面,免得做出什麼莽撞的事。

2010年2月18日 周四 下午2:56

差不多快要3點的時候,莉齊回到辦公室。她鎖上車門,驚訝地看見傑瑞德在路沿石上等她。

「你到哪兒去了?」他問。

「你誰啊?你是我爸?」

「當然不是。」

在旅館看到的事讓莉齊心灰意冷,同時,她又氣自己居然同意把這麼一件破工作放在首位。她大步從他身邊掠過,回辦公室去,靴子跺得柏油路面啪嗒啪嗒響。

此前,她坐在車裡,街對面與旅館相對的位置,等著理查德從旅館出來,等了兩個多小時。

最後二十分鐘的場景在她腦海重現,莉齊的雙手在身體兩側緊攥成拳。儘管已經在旅館房間里連續纏綿了幾個小時,理查德和瓦萊麗還是難捨難分。他們一起走出旅館,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一台望遠鏡盯著,熱情似火地吻了兩次,然後一邊等服務生把各自的車開來,一邊深情地凝望彼此。

「莉齊,拜託慢一點。」傑瑞德在她身後說。

莉齊繼續大步向前,她怕如果她不這樣做,自己會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理查德的背叛,他的連篇謊話,在她的腦海中盤旋,像一群招人煩的飛蟲。她拍了幾十張他的罪證。

而且現在怎麼辦?她怎麼告訴凱茜,她丈夫是個出軌撒謊的狗雜種?

「索菲死了。」

莉齊猛地停住。慢慢地轉過身,面對著傑瑞德。一隻手按在胸口,吃驚地問:「什麼?」

「我今早上一直給你打電話打不通。她的屍體被發現在離50號高速公路不遠的河邊。」

「我的上帝啊。不。」

「我很抱歉要告訴你這些。」

「我本應該通過媒體給蜘蛛俠傳話的。」她單手扶著額頭,「那樣就能分散他的注意力了,那樣我們就能爭取更多時間了。」

傑瑞德牢牢地握住她雙肩:「不是你的錯,莉齊。你不能把蜘蛛俠犯下的每一件罪行都拿來怪罪自己。」

她緊緊地攥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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