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2010年2月17日 周三 下午12:35

第十二次了,傑西卡把名單又瀏覽了一遍。蜘蛛俠最早害死的三個人——喬丹、蘭妮、曼迪——有幾個相同之處:她們都被拋屍在一處水體旁邊,身體多個不同部位都有蜘蛛咬傷。其中一個女孩失蹤時在讀高中二年級。另外兩個是三年級 。三個人各自就讀於薩克拉門托或者普萊瑟縣 不同的高中。如果把蕾切爾·福斯特也算進去,那就是四所。蕾切爾是第四位受害者,她是唯一一位屍體在莉齊囚禁期間被發現的。

蕾切爾·福斯特的屍體出現在福爾瑟姆湖 附近。她遇害時年僅十五歲,是受害者中最年幼的。傑西卡發現一篇近期發表的文章模模糊糊提到,蕾切爾屍體被發現的時候,雙眼被插進了注射器針頭。

看到這裡,傑西卡皺起眉頭,提醒自己用力呼吸。不能單憑這些女孩經歷過折磨,就以為那些恐怖的事情里的某件也會發生在瑪麗身上。她緊咬著下嘴唇,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如果她還想幫莉齊找到蜘蛛俠,就別崩潰。她姐姐可能還活著。瑪麗雖然是姐姐,而且是三個孩子里最年長的,但由於身材嬌小,所有人都以為她是最年幼的那個。瑪麗也很聰明。天啊,傑西卡是多麼懷念她們倆促膝長談的時光。

奇蹟每天都在發生,所以瑪麗完全有可能活著回來。傑西卡對自己說。多年以前把瑪麗帶走的人可能給了她一個新的身份,然後他們搬到了另一個州。可能她姐姐不記得自己是誰、從哪兒來了。

莉齊當年逃掉了。同樣的事完全有可能發生在瑪麗身上。她姐姐還活著。她能感覺到,她清楚地知道。

傑西卡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她的筆記上。蕾切爾被綁架時的男朋友是瑞安·阿諾德。她快速搜索了他的名字,又打了六七通電話之後,聯繫到了他。他現在二十九歲,是一名律師,願意跟她談。幾乎沒經過任何提示和勸導,他就向她吐露了心聲,告訴她蕾切爾的綁架案改變了他的一生。那件事之後,他停止「嗑藥」,開始讀書學習。這些年來,他不只大量閱讀蜘蛛俠案件的有關資料,還特意與一些重要人物保持聯絡,以發掘出更多信息。他已經看過了FBI的檔案,包括蜘蛛俠當時寄給當地新聞台的一封信。阿諾德告訴傑西卡,蜘蛛俠把他自己當成一個正面人物,而且感覺消除世界上的「壞女孩們」是他的職責。瑞安·阿諾德堅信蕾切爾被帶走就是因為她「嗑藥」——嗑很多。蕾切爾被綁架之前已經進過兩次康復治療所了。

但最引人注意的問題不是毒品也不是注射器。是眼睛。傑西卡的手指掃過那些名字,潦草地記著筆記。每一位受害者的眼睛都被做過些什麼,這一點,她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2010年2月17日 周三 下午3:02

凱茜坐在車裡等女兒,手指一下一下敲著方向盤。她從小熊雕像(熊是學校的吉祥物)看到體育館,成群的青少年在館外擠成一團。

「布里特妮在哪兒?」

她使勁掏掏小提包,拿出手機。沒有未接電話。

車載廣播里在播披頭士樂隊 的。她抬手把廣播關了。這首歌使她悲傷,把她帶回了過去的日子。那時候,丈夫一有機會就給她打電話,只是為了打聲招呼說一句「嗨」,然後告訴她他有多愛她。

她把手機放在前排座位之間的中央扶手上,心裡暗罵自己居然有想哭的念頭。在遇到理查德之後,她真的曾經相信一切都會變好的……真的相信生活其實還不是那麼糟糕。但自從意外懷上布里特妮之後,凱茜胖了將近23斤 ,還丟了在銀行的工作。兩年前,理查德午餐的時候不再往家裡打電話了。

笑聲吸引了她的注意。

眼前的一幕讓凱茜血壓上升:一個十來歲的男生伸手抓住他對面一群女生中的一個,把她往自己身邊拉近,好在她嘴上印一個濕答答的吻。女孩不滿地皺著鼻子,但她的朋友們顯然被逗樂了,所以年少的小女孩就讓這件事過去了。

凱茜搖了搖頭。布里特妮明年就要讀高中了。這讓她憂心忡忡。主要是因為她自己的高中歲月在她而言是那樣的一個噩夢。莉齊被綁架的時候,她在上高中四年級。

莉齊在家永遠是被當成寶貝的那個女兒;漂亮、嬌小的那個;聰明的那個。結果到最後,莉齊成了把他們的家撕得四分五裂的那個。

凱茜從來都覺得,在妹妹面前,自己總是排第二位。在綁架案沒發生的時候,她原以為事情不會變得更糟。然而事情確實往更糟糕的方向去了。

莉齊失蹤的時候,凱茜意識到自己不如也死了算了。無論是爸爸還是媽媽都沒對她有過一點在意。沒有人問過她怎麼想,或者妹妹失蹤了她怎麼辦。內疚是負擔,卻被她當成是救命稻草一樣抓著,然而沒有人問起她關於狗屁內疚感的事。沒人在乎。

想起人生中最難過的時光,她不由得心跳加速。她剛要下車去找女兒,就看見布里特妮從路拐角那邊過來了。一夥男孩中有一個在布里特妮路過時對她說了什麼,但布里特妮沒理他。

「嘿。」布里特妮坐上副駕駛座,把背包扔到后座。她笑起來的時候,牙套嶄新,閃閃發光。然後她指了指右邊的上犬齒,說:「今天有一條金屬絲斷掉了。」

凱茜湊近了好看得清楚些。「你開什麼玩笑呢?按咱們花在那上面的錢來看,它們應該能管用一輩子。」

「對不起。我今天不應該吃那個蘋果。我覺得就是那個時候斷掉的。」

她總不能因為女兒吃水果而訓斥她。「別擔心啦。你游泳的時候我給矯形牙醫打電話預約。」

「你給數學的家庭教師打過電話了嗎?」布里特妮問。

「怎麼了?你今天數學考試得了個什麼?」

布里特妮捏了捏鼻子:「C—。我發誓,是我那個數學老師不知道怎麼教。你帶我的泳衣來了嗎?」

凱茜發動車子離開路沿石。她女兒快速轉移話題的本領放在她身上根本不起作用。「在後備箱里。那群站在體育館外面的孩子是些什麼人?」

「我不知道,」布里特妮說:「我一點兒沒注意他們。」

凱茜感覺到女兒在看她。

「媽,你又哭了嗎?」女兒問。

「沒啊。」

「你眼睛腫著,而且鼻子是紅的。」

「哦,那個啊。你露面之前我在聽廣播里一首傷感的歌。」

「你這樣聽著跟更年期似的。我們科學老師每天都嘮叨她的『熱潮紅 』。」布里特妮說。

「我希望我沒有這樣的毛病,」凱茜說:「而且我現在33歲,對更年期來說我想我還是有點太年輕。」

「我今天游泳的時候,你會一直待在水上中心嗎?」

凱茜沒想到女兒會問這個問題。「怎麼忽然這麼問?你想讓我待在那兒?」

「嗯,要是這樣的話就太好了。你已經有段時間沒看我游泳了。」

布里特妮從來沒提出過讓她陪練的要求。往常女兒總是想方設法擺脫她。布里特妮嗓音裡帶著重重憂慮,不免讓凱茜擔心:「發生什麼事了?游泳隊里有人欺負你嗎?」

「不是。」

「那是怎麼回事啊?」

「沒事幾,媽媽。沒關係。你不用非得留下。」

凱茜看著面前的公路。她在想那個教練,想他有沒有可能與布里特妮的反常行為有關。到現在為止她見過那個教練兩次。他著起來像是個好入。隊里所有孩子的母親都喜歡他。「我想留下來,」她拿定了主意,說道:「我想見證你打破幾項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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