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童話 第三章

丁先生漫長的講述告一段落,茶樓包間短暫的安靜過後,司徒甜輕聲咳嗽了一聲問:「丁先生,你……你後悔嗎?」

丁先生茫然道:「什麼?」

司徒甜又說:「你們父子的關係搞成這個樣子,你後悔當初沒有借錢給小丁去購置房子,然後跟梅梅結婚嗎?」

丁先生沉默片刻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這……這談不上什麼後悔不後悔,因為我根本就不看好梅梅一家人。她的母親根本就不是誠心嫁女兒,她想把女兒當貨物進行交換,當誘餌拴在魚鉤上釣金龜婿。這種意圖不是家長該有的意圖。這樣的家長能夠教育出什麼樣的女兒我根本不願意去想……當然,每個人都想生活得好一些,這沒有錯;父母希望子女未來衣食無憂幸福地生活,這也沒有錯。但是,幸福不能夠依靠別人得到,幸福必須通過自己的雙手自己的努力獲得,那才叫作真正的幸福,是屬於自己的幸福,是令別人尊重的幸福。我覺得,這樣的引導才是父母應該做的,這才是對子女正確的引導。至於小丁,我借不借錢只是一方面,我只是不希望我的兒子活得沒骨氣。再說,他還很年輕,以後遇到好姑娘的機會有的是,我始終不認為梅梅是什麼好女孩兒,就算本質不壞,起碼也是個沒主見的蠢女人,要不怎麼會聽從家裡人的指揮,居然嫁到了外國去?太崇洋媚外了。跟梅梅媽那樣的勢利眼的人做親家,我怎麼能安心呢?」

木村始終沒有插話,一直眉頭緊鎖,彷彿丁先生講述的往事觸動了他,聽到這裡他的眉頭才稍微地舒展開來,他說:「梅梅家長的這種做法是很令人生厭的,不過丁先生你或許不知道小丁的心情,如果小丁和梅梅兩個人是真心相愛的呢?」

丁先生的嘴角撇了撇,不以為然地說:「真愛?哪有這麼多真愛?愛情都需要以物質為基礎。我與小丁媽媽在戀愛的時候也認為會有真愛這種事情,也曾海誓山盟過,可是真的生活在一起了,各種弊端就會層出不窮地出現,不幸的婚姻就這樣形成了……」

木村笑了笑:「因為小丁媽媽在生活上沒有給足你作為男人的所謂面子,你就發奮做生意,之後故意搞個第三者出來刺激和報復小丁的媽媽是嗎?」

丁先生冷笑了一陣才說:「不是,我沒那麼卑鄙,不過在我不斷拼搏的過程中,前妻確實給了我很大的壓力,因為我不想被她瞧不起,所以我不能輸,在事業上絕對不能輸,再苦再累我咬著牙都必須堅持下去,我堅持到最後,我就真的贏了。」

司徒甜說:「這麼說來,小丁的母親對你的創業成功還是有一定作用的。」

丁先生攤開雙手說:「我不想這樣啊,我希望的生活是,簡單、平靜、快樂和幸福,有一個家,有賢惠的妻子,聽話的孩子,我不希望賺太多的錢,基本富足就夠了,可是這麼簡單的生活要求卻很難實現……」

司徒甜有些同情地說:「可惜小丁的母親看不起你?」

丁先生苦笑著說:「我就是在這裡讀的大學。我老家在農村,窮啊,那裡好幾年才出一個大學生。我讀大學的時候年齡就挺大了,畢業後都快27歲了,這個年紀在農村早就成家了。我不想回農村,我想留在城市,於是就經過朋友介紹認識了小丁的媽媽。當時她家雖然也不怎麼富裕,但小丁外婆就是看不起我,也曾經致力於破壞我們的戀情,但小丁媽媽昏了頭,她當時很漂亮,是一名音樂教師,有固定工作,而我卻只是一個待業青年,我也不知道她怎麼當初就選擇嫁給了我。可是,婚後不久小丁媽媽的性格就變了,跟戀愛時大相徑庭,或許是生活上給我們這個家庭帶來的壓力太大,尤其到了小丁出生以後,家裡的生活條件就更差了……」

司徒甜謹慎地問:「你們的感情就是這麼逐漸破裂的?」

丁先生說:「一個女人變成了男人的妻子,她該學會寬容和善待自己的丈夫,這是最基本的。可是,我前妻總覺得嫁給我吃虧了。當然這裡面也有小丁外婆的唆使。也許真正的婚姻生活並不像小丁母親想像的那樣美好和充滿詩情畫意。小丁母親是學藝術出身的,骨子裡有種無法擺脫的浪漫主義情懷,她接受不了真實的生活,真正的生活是煩瑣的、疲憊的、重複的、絲毫沒有浪漫可言的,她更多地喜歡所謂的生活情調,而那樣的生活恰恰是我這樣的現實中的男人所給予不了的。」

司徒甜決定幫女人們說一句話:「也許並不是你想像的那麼複雜,很多時候,女人只需要一點點關心就足夠了。」

丁先生沒有理會司徒甜,自顧自地說:「我每天的工作已經很累了,回到家她卻還要給我臉色看。我是沒出息,賺不了多少錢,但我也是一個男人,需要得到尊重。我承認,我是農村人,有一些生活上的習慣不太好,作為城市人的妻子看不慣,這些我都可以忍耐,我也可以改。可是我最最忍受不了的是,她總是用言語譏諷我,比如用『鄉下人』『沒文化』等字眼兒刺激我,我受不了這種譏諷。兒子出生之後,前妻經常對兒子說『不要做像你爸爸那樣沒出息的男人』,她從小用這句話教育我的兒子,這句話傳進我耳朵里是多麼鋒利,這你們是可以感受到的,所以……所以……」

木村說:「所以你種下了報復妻子的種子。」

丁先生搖搖頭:「也不能說報復吧,我只是不喜歡跟前妻在一起,也不喜歡看見我們的兒子。我那時候已經下崗,開始自己創業,很忙碌很辛苦,但更讓我感到辛苦的一件事情是回家看見妻子那張不冷不熱的面孔,所以我經常在外宿醉,找借口不回家,反正當時生意上的狐朋狗友也不少,怎麼也能為我提供一下暫住的場所。」

木村說:「你這樣已經算作報復了,丁先生,一個男人對家庭的冷漠就是最大的報復。」

丁先生不想再反駁:「隨你怎麼說吧。」

木村說:「婚姻是兩個人的事情,沒有誰對誰錯。你想一想,兩個人從熱戀到結婚後的逐漸冷靜,這之間是有極大落差的,但是,畢竟有很多幸福家庭中的男女雙方可以合理地調解這種落差,而漫長的平淡生活里,最需要的就是夫妻之間相互的了解和信賴,男女之間的寬容與尊重。能理解到這一點其實不難,但能做好就難了。一個壞脾氣的妻子往往會有一個不愛家庭的丈夫,最終導致婚姻走向破裂絕不是一個人的錯誤。」

丁先生理解地點點頭:「也許你說的對。都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我吃多少苦受多少罪都無所謂了,可我就是不希望小丁重蹈覆轍。我覺得小丁和梅梅很像是我和我前妻的翻版,所以我不同意他們的婚事,太年輕太草率了。這就是我不同意借錢給小丁買房的最主要原因,因為我瞧不起梅梅一家人,我認為梅梅她不配做我們丁家的兒媳婦。我這麼回答,你們滿意了嗎?」

司徒甜覺得今天談論的話題有些扯遠了,她問丁先生說:「小丁現在怎麼樣了?他還好嗎?」

丁先生嘆口氣:「我也不知道他搬去哪裡住了,但我從他的同學口中打聽出,這孩子好像是在複習功課,他大概想考研究生,繼續學習音樂。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倒是很支持的,花多少錢我都支持。」

司徒甜憂心忡忡地問:「考研是好事情,但是不知道他,他夜裡還會不會跑出去……」

木村也問:「是啊,小丁他有沒有報復女性的惡習呢?」

丁先生說:「我不知道,我從來沒有親口問過他,不過我不相信他有膽子做那樣的事情,我也只是從老房子里的住戶口中聽過一些傳言而已。」

木村問:「丁先生,你有沒有發現什麼實質的證據?」

丁先生回答:「沒發現什麼,當時平房區就要拆了,他就不聲不響地搬走了。這還是老鄭妻子告訴我的,然後我就開車去看看,那個房間都沒有鎖,推開門我就進去了,他的吉他和皮箱都不見了。」

司徒甜文:「對了,我還有一個問題,小丁平時吸煙嗎?」

丁先生:「不吸。」

司徒甜挺起上半身,又問:「可是有人看見小丁在巷口吸煙?」

丁先生點點頭:「我沒見過他吸煙,連我都沒有吸煙的習慣,如果他真的吸煙,或許只是排遣寂寞吸著玩,小丁絕不是煙民。」

木村皺著眉頭想了想,最後問道:「那麼,小丁有沒有一身黑色的衣服呢?」

丁先生回答:「黑色衣服,是的,我見他穿過一身黑色衣服,但是黑衣服很普通,誰沒有一兩件黑色衣服呢?這也不能說明小丁就是那個色狼啊!」

這時,木村突然說:「好了,丁先生,謝謝你今天能來,我想我要問的問題已經問完了。」

丁先生問:「該說的我已經告訴你們了,你們還會找我的麻煩或是小丁的麻煩嗎?」

木村肯定地說:「不會了。」

丁先生問:「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木村點點頭:「當然,別忘了把你的錢拿走。」

丁先生收起錢,他盯著木村說:「我醜話說在前面,如果今後你們要是還糾纏在這件事情上,要知道,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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