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推理 第八章

木村與司徒甜又見面了,從他們各自的臉上看,談話的內容好像並不怎麼輕鬆。

木村說:「我心裡老挂念著這件事,於是今天中午休息的時候我又跟蹤了阿東。阿東的表現與上次幾乎相同。結果,我找機會問了其中一個舉牌子的居民,那是一位大媽,她說她也不認識阿東,對於阿東的來歷也不清楚,因為阿東根本不跟這些居民說話,但阿東幾乎每天中午都會跑到他們當中排排站。」

司徒甜問:「阿東每天都跑去那裡跟那幾個人站在一起,拿著自己特製的標語牌,默默地站在那,跟其他人也不打招呼,這是很可疑的。那麼木村先生,你有沒有查出原因呢?」

木村回答:「有。」

司徒甜大聲問:「哦,真的?」

木村點點頭:「你聽我把話講完。就在我和你第一次跟蹤阿東的時候,發現阿東站在舉牌子的人群中,他的精神並不專註於舉牌子而是總往身後的方向看。司徒小姐,你應該也有印象吧?」

司徒甜:「對,我有印象,這又能說明什麼呢?」

木村說:「白天是看不出什麼的,因為外面的天光太亮而老樓里的窗子太黑,幾乎是看不見房間里生活的人的一舉一動的。」

司徒甜:「這我知道,你的意思是阿東站在那裡舉牌子的目的是為了住在老樓裡面的某一個人?」

木村繼續說:「是的,不過當時我還沒有想到這一點。有一次下班後,天已經黑了,我回家的時候故意溜達到了那裡。白天舉牌的人都散了,那地方就空出來,於是我就站在阿東白天站過的那個位置,平視著轉了一圈也沒看出什麼特別的地方,於是我就轉過身,學著阿東的樣子看向身後那棟六層高的老樓,當然,很多窗戶在夜裡都亮起了燈,我沒有目標,站在那裡好半天,幾乎是一個窗子一個窗子地看過去,多數人家都在陽台上做飯,也有的坐在窗邊看電視……後來我就看見了一個人……」

司徒甜脫口而出:「誰?」

木村說:「在六樓的一個窗戶里,有檯燈燈光從那個屋子裡照出來。確切地說是一個小男孩兒,十二三歲的樣子,他似乎是做功課做累了,用手肘支著頭看向窗外……」

司徒甜:「小男孩兒會是誰?」

木村沒有理會司徒甜,接著說:「小男孩兒看見了我,而且盯著我這邊看了很久,尤其是小男孩兒給我的感覺……總之……總之好奇怪……」

司徒甜問:「這不是挺正常嗎?」

木村看著司徒甜搖搖頭:「不正常,大馬路上站著一個人,小男孩兒從窗子里一看就會被目標吸引,實際上這樣的情況不多,正常情況下,小男孩兒的視線應該散視,然後才會集中在某一個興趣點上。」

司徒甜:「不是這樣嗎?」

木村苦笑了一下:「不是,你想一想,阿東站著的那個地方是牆根,白天的時候就是陰涼背光的地方,到了夜裡,我還穿著深色的衣服,站在那裡幾乎就很隱蔽了,小男孩兒的窗口距離我那麼遠,他怎麼可能會一下子就能發現我呢?」

司徒甜思索著:「這……」

木村又說:「雖然距離遠,我還是能看見小男孩兒的臉,那個小男孩兒臉上的表情似乎在對我說,『你站在那裡做什麼?』我就是有這種感覺,小男孩兒一直那麼居高臨下盯著我看,我不得不低下頭離開那裡。實際上我沒有離開而是繞著牆轉了一大圈,一邊走一邊想,我剛才站的地方那麼隱秘,小男孩兒只有在目標極其明確的情形下低頭查看才會立刻發覺我,即便發覺黑影裡面站著一個人,小男孩兒也不會就那麼盯著我一直看。因此,我覺得很奇怪。」

司徒甜點點頭:「嗯,這麼一說我覺得也很奇怪了。」

木村說:「因為想不通,不知不覺我又走到之前站著的位置,抬頭一看,那個小男孩兒消失在了窗邊,這時候我就想起阿東塞在牆縫裡面的那塊木牌,於是我就蹲下身子把胳膊伸進去,很快夠到了什麼東西,抽出來一看正是那塊用黑板釘成的小木牌。木牌兩面都是黑色,兩面也都有字,一面寫著『還我陽光』,另一面寫的是一句話,看起來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司徒甜問:「背面寫的是什麼話呢?」

木村想了一會兒,似乎寫的東西挺難理解:「黑板的背面寫的是,『早睡、牛奶、少吃咸』,嗯,就是這麼寫的,很奇怪吧?」

司徒甜皺了皺眉:「這很像是一句叮囑,似乎是對生病的人的一些瑣碎的叮囑,因為某些病人不可以吃太鹹的食物。」

木村說:「是啊,我很快速地把牌子插進牆縫裡,主要還是害怕被六樓的小男孩兒看見,而且耽誤了不少時間,我必須回家了。可我依然想著這件事情,於是就在回家的路上,我心中產生了一個很有故事性的假設。」

司徒甜也想到了什麼,她問木村:「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認為那個孩子就是阿東的兒子對不對,而阿東舉牌其實就是為了與他兒子溝通。可是,阿東為什麼不上樓或者直接打電話,用舉牌子這樣落後的交流方式未免太有戲劇性了。」

木村說:「起初想的是很有戲劇性的,我想那個小男孩兒很可能下半身行動不便或是體弱多病,沒辦法走下樓,每天只能坐在窗邊看窗外的世界,所以,可憐的小男孩兒很孤單,他很可能把那面窗子外面的景物當成了他的整個世界。」

司徒甜說:「可是窗子外面的世界太小了,而且很快就會蓋起超高的商業大樓,那樣一來,窗子里的小男孩兒的視線就被擋住了,他的世界也就被擋住了。他從此就只能看見灰色的水泥,甚至連陽光都照不到他的臉了。唉,想一想都感覺好可憐。」

木村說:「一想到動物園的方向正對著老樓的窗戶,我就想,那個孩子通過窗口是否可以看到遠處的動物園呢?」

司徒甜說:「要是可以看見動物園裡面的動物,那起碼也算是一種樂趣,可惜那塊空地很快就會被填平蓋樓,可憐的孩子什麼動物都看不見了。」

木村說:「所以我想,阿東之所以每天站在那裡,在工地前面舉牌子抗議,他一方面想用這種示威的方法讓開發商換一個地方建樓,另一個方面,阿東也可以用小木牌的背面向樓上的孩子傳達一些生活上的問候和叮囑,可以說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司徒甜笑著搖搖頭:「聽起來更像電影的情節,不太真實不是嗎?」

木村同意司徒甜的看法,他又說:「第二天來我故意側面問了問老鄭,老鄭證實了阿東有個13歲的兒子,但是他兒子很健康,讀初中二年級,目前和母親暫住在外婆家裡。」

司徒甜攤開雙手說:「聽起來並不是你想像的那個樣子。」

木村嘆了一口氣說:「就在今天中午休息的時間,我趁著阿東舉牌的時候,我悄悄走進了那棟六層高的老樓。我一直上到六樓,樓梯拐角處的樓道里開了一扇小窗戶,窗戶與小男孩兒的窗戶開在一個方向,我站在窗前,並不能從窗子里看見動物園,雖然角度有所差別,我也能猜出,那個小男孩兒房間的窗戶也是看不到動物園的。」

司徒甜說:「即便看不到動物園,住在六樓的小男孩兒也肯定與阿東有關係,因為老鄭已經說了,阿東的兒子就是一個13歲的少年。」

木村臉上的表情突然一變,雙眼也冒出一絲光芒,他把雙手架在桌面上,身子探向司徒甜,低聲說:「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情就算我告訴你你也不會相信,因為連我自己都覺得太過巧合了……」

司徒甜一驚,忙問:「發生了什麼,難不成你的跟蹤被阿東當場戳穿了?」

木村擺擺手:「不是,不過也差不多,就在我站在六樓樓道的窗邊思索的時候,只聽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我轉過頭去看,一扇房門裡面走出了一個50多歲的大嬸,她一眼看見了我,居然認出我來……」

司徒甜很好奇:「認出了你,那麼你認識她嗎?」

木村搖搖頭:「當然不認識,不過我很快從她的口氣里聽出來,她應該是我的一個學生的家長……」

司徒甜立刻打斷木村,不理解地問:「木村先生,你不是已經被私立學校辭退了嗎?」

木村訕笑了一下,他隨意地摸了摸頭髮,說:「我一直沒有告訴你,也的確沒有機會說,我其實不只在動物園工作,業餘的時間仍舊輔導數學。算是兼職吧,我很喜歡把我學到的數學知識和多年積累下的解題經驗傳授給那些中學生。」

司徒甜很吃驚,不是因為木村的能力而是因為木村目前的職業居然與她很接近。

「你怎麼了?你在想什麼?」木村問,「沒,沒想什麼。」司徒甜錯開目光看向別處,「你也成了少兒輔導老師,跟我的工作性質差不多,怎麼從來沒聽你提起過?」

「我也不算什麼老師啦,每個禮拜才幾節課,一節課才兩個多小時而已。我的一個大學同學主持教育培訓中心的行政工作,我的同學需要我幫忙代課,我也不好推辭。更大程度上是因為我的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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