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邂逅 第三章

就這樣,相安無事地過了兩個星期。木村並沒有向婚介所提出開展第四次模擬約會的請求,司徒甜也沒有在任何一個場合碰見過木村,她逐漸放下心來,認為木村知難而退了。也許這件情感上的糾葛就這麼虎頭蛇尾地過去了,倘若如此,真是太好了。

這一天陰天,天黑得早,沙悅與警察男友有約會,司徒甜獨自一個人回家。春天的夜微寒,下了公交車之後,她快步走著,嘴裡呼出一團團的白氣。

公交站到租住的住宅樓還需要步行一段時間,兩地之間要經過一條窄窄的小路,而小路兩邊卻是相當空曠。

這地方雖然算市區,但是剛建成不久,四周有好幾處樓盤還正在建設中,綠化設施和照明設備並沒有安裝齊全,幾盞簡易的路燈只是毫無規劃地隨意安裝,燈光照不到的地方非常黑。除了建築工地和待拆的平房區,附近還有一座動物園,一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動物園裡就會傳出動物的號叫聲,所以,天一完全黑下來,一個人走在這條小路上是很瘮人的。

稀稀落落的路燈,一條碎石小路,路兩邊都是黑沉沉的天和地,路燈昏暗的燈光只能勉強照見腳下的小路。這一場景看起來就像是暗藏著無數危險。

司徒甜加快腳步,特意選擇明亮的地方朝住宅樓快步走去。就在這時,忽聽身後有個男人大叫了一聲,司徒甜著實被嚇得不輕,至於那個人喊的是什麼,她根本沒聽清。她下意識轉過頭去看,沒想到,居然在一棵大樹的陰影里發現一個黑乎乎的人的輪廓。司徒甜嗅到了危險的味道,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心臟的鼓動聲突然變大了。

「司徒小姐。」聲音的主人再度叫道。

「誰?誰在那?」

「是我啊……」男人慢慢從陰影里走出來,一身深色運動裝的木村出現在了這條小路上。

「怎麼是你?」看到對方的臉之後,司徒甜驚訝得杏眼圓睜。

「這個……這個……」木村邁出僵硬的步伐向著司徒甜走過來。

「你怎麼會藏在這裡?」司徒甜依舊追問道。

「對不起,是這樣的。」木村微笑了一下,眼睛看向腳下,他說,「這幾天我一直蹲守在婚介所門口,因為今天天黑得早,司徒小姐又是一個人,所以我很擔心你的安全,沒有把持住,就尾隨著司徒小姐來到了這裡。我很想和你說說話,但一直猶豫著,我知道,如果我再繼續猶豫下去,你很可能就回到家了,那樣我也白來一趟了……」

「你竟然跟蹤我!」木村的話讓司徒甜覺得有點兒恐怖。

「不是不是……不是跟蹤,只是跟隨……」木村解釋著。

「你到底想怎麼樣啊?」司徒甜大聲問。

「我……我只是想跟你……跟你說……說一句話……」

「想說話有必要偷偷跟著我嗎?在婚介所門口,在路邊站台,在公交車上都可以說啊!木村先生,我很鄭重地告訴你,跟蹤一個人是有罪的,你犯法了,你懂嗎?」

「對……對不起!」

木村嘴裡說出來的話和他36歲的年齡不相稱,面對司徒甜,他彷彿只會戰戰兢兢地低頭道歉。或許連木村本身也理解不了,為什麼在工作上遊刃有餘的自己,當面對比他年齡小一輪的司徒甜卻總是緊張成這個樣子。

「你的這種做法和這種行為,讓我很困擾也很生氣,木村先生,我真的很生氣!」

「真的對不起!」木村一邊道歉,一邊遞出模擬約會上被拒收的那個天鵝絨的小盒子,「我真的很希望……司徒小姐可以……可以收下……收下這個……」

「哎呀,你又來了。」司徒甜皺起眉頭,「那天模擬約會時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不能接受任何來自會員的禮物。請你冷靜地想一想,我對你而言,不過只是情感輔導員,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可能的……你懂嗎?」

「請不要對我這樣子好嗎?」木村的手還在平平地舉著,掌心裡那隻精緻的小盒子在微微地顫抖:「難道我送你一件小禮物留作紀念,是多麼無禮的事情嗎?」

「不是簡單的一個小禮物的問題。」司徒甜的口氣越來越冷,「我和你之間沒有交集存在的,你不要把模擬約會看作一種異性相遇的形式。我想,我已經說得夠直接了,打個比方,我和木村先生是兩條平行線,永遠都沒有交點可言。你喜歡數學,你比我更了解平行線的特點……我這麼說,你該聽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但是……司徒小姐,你對我的好,我忘不掉……」

「我對你的好與不好,都不是發自我內心的。」司徒甜幾乎想要揪住頭髮瘋掉了,「那是我的工作,就比如購物區的導購員,她們個個對你笑臉相迎,那並不代表她們喜歡你,那只是她們的工作而已!」

「別這樣對我,好嗎?」木村似快哭出來了。

本來司徒甜還想再說一些更惡毒的話,但話到嘴邊看到木村可憐兮兮的樣子,她沒有忍心說出口,張合了幾下嘴巴就緘默了。

「司徒小姐,請你再考慮一下,再仔細考慮一下,求求你了!」

「我快要被你逼得瘋掉了……」司徒甜真的抓住了自己的頭髮,「我不想再跟你多說下去了,請你以後也不要再跟蹤我,跟蹤其他的年輕女士也是不被允許的,這是一種變態的犯罪行為你懂嗎?假如我再發現你這樣做,我會毫不猶豫地報警,讓警察來處理這件事情,到那時你可不要怪我,因為醜話我已經說在前頭了!」

「請……不要……這樣……對我!」

「夠了!木村先生,我真的生氣了,非常非常氣憤,我現在要回家,請你收回你的禮物,不要再跟著我了!」

冷清的夜路上,和一個古怪的男人單獨站在一起,司徒甜覺得十分恐怖,為了掩飾自己的情緒,她的語氣更顯強硬。說完那些冷硬的話之後,司徒甜立刻轉過身,快步走了幾步,她仔細去聽,好在沒有聽見後面傳來追趕的腳步聲,但她也沒敢回頭看,幾乎用跑的方式朝著住宅樓的方向逃去。

跑著跑著,司徒甜回憶起沙悅被色狼偷襲的事情,一想到這個,她心裡就更加不安,邁開的步子也越來越快。

「這個大變態!」

轉天上班的時候,司徒甜把昨晚木村跟蹤她的事情告訴了沙悅,沙悅一聽果然勃然大怒。

「木村對你做了什麼沒有?要是他敢欺負你,你就報警,好好修理一下他,給他點兒顏色看看,那樣他就老實了。這種變態,不揍是不行的。」

「你小點兒聲好不好?」司徒甜拉住沙悅的袖子說,「你不要告訴別人,尤其是婚介所的同事,我不想讓別人認為木村是個怪胎。其實……其實他這個人挺老實的,只不過處理情感的方式有些不妥而已。」

「甜甜,你還替他說話?」

「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嚴重啦,還沒到死纏爛打的程度,我也不想把事情鬧大,影響了我和木村先生兩個人的聲譽。」

「放心好了,我又不是那麼大嘴巴的女人,不過……」

「不過什麼?」

「你讓那個人明白了嗎?」

「明白什麼?」

「讓他明白你們之間不存在可能性。」

「那樣的話我倒是說了,但我不知道木村是否可以理解我的意思。」司徒甜戳了戳自己的腦袋,壓低聲音說,「我覺得木村先生的腦子可能有點兒問題。我主要指的是情感方面,因此我不保證我的表態他可不可以完全明白。」

「甜甜,我很好奇,你是怎麼跟他說的呢?」

「我告訴他,我和他是兩條平行線,永遠沒有交點……」

話還沒說完,沙悅就咯咯地笑出聲來,她忍住笑,說:「那種腦袋遲鈍得像木瓜一樣的男人,你還用比喻句。天啊,我好佩服你哦!他能理解才怪呢!」

「那該怎麼辦呀?」司徒甜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要是木村那人足夠死心眼兒的話,他有可能通過努力把兩條平行線扭曲起來,變成一團亂麻。呵呵,之後可就恐怖了,有你的苦頭吃了。要是換成我,我就直截了當地對他說,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用最直白最刺激的方法把他心裡的幻想徹底滅掉。」

「那樣殘忍的事情我可做不來的。」

「如果木村依舊不死心的話,他還會纏著你,跟蹤你,甚至趁人不備……到那時候你該怎麼辦呢?」

「我也不知道。說實話,我現在心裡很煩,真的是很煩啊!」雖說司徒甜並不是第一次被男生喜歡,也不是第一次被不喜歡的男人追求,但這次木村的事讓她心裡相當沉重。

「唉,真拿你沒辦法。」沙悅嘴角耷拉下來,她認真地想了片刻才說,「你看這樣好不好,假如那個不開竅的木村再跟蹤你,你就大叫『抓色狼』,這樣一來,我想,再死心眼兒的男人勢必也會有受挫感吧。你覺得呢?反正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這樣對待人家,豈不是太過分了?我知道他肯定不是什麼色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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