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玉石 第一章 三百克拉翡翠

維拉·馬基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在辦公室門後抽著煙斗,朝著門上有我名字的玻璃窗做鬼臉。這個星期我什麼生意都沒接到。

維拉是警局的兇殺案探員,他問我說:「偵探生意怎麼樣啊?去海邊賭一把如何?做貼身保鏢什麼的。」

我回答道:「普通案子要一美元,謀殺案得收三美元五美分。」

「我敢打賭你活兒做得乾淨利落。約翰,給你資料。」

他給我一個名叫林德利·保羅的住址和電話號碼,他住在卡斯特拉馬雷。警方還了解到他是個名流,有輛大型豪車,和一名日籍僕人住一起。他到處跑就是不用工作。除了這些他很會享受的信息之外,警方對他一無所知。

卡斯特拉馬雷位於市區,但看著並不像。那裡有二三十套各式別墅懸在山的另一邊,好像一個噴嚏就能把它們吹到海灘上的餐籃里。路邊人行道旁有家咖啡廳,旁邊水泥拱形物實際上是一個人行天橋,天橋內側有一段白色混凝土製的階梯筆直地指向山邊。

林德利·保羅先生之前在電話中告訴我,如果我想走著過去的話,記住昆尼那爾大道就在第三大街上是最簡單的方法。由於這街道的設計既有趣又錯綜複雜,不了解的話在裡面兜來兜去幾小時出不來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我停好我的藍色老克萊斯勒後開始步行。那是一個美好的夜晚,一開始水上還泛著盈盈波光,不過當我到達山頂後這一切都消失了。我坐在最後一級台階上一邊按摩腿部肌肉,一邊等待脈搏平復。之後我抖了抖黏在後背上的襯衫,朝眼前最顯眼的那間房子走去。

那是一所很不錯的房子,但看起來並不是很值錢。通往門口的鐵梯像是被鹽水浸漬了一樣沒有光澤,地下車庫裡停著一節黑色的汽車頭,還有一艘巨大的流線型輪船被一張足以罩住三輛汽車的罩子蓋著,輪船水箱蓋上綁著一條土狼尾巴。這些看起來比房子本身還值錢。

在樓梯口給我開門的男人穿著一件白色法蘭絨西服,衣服裡面鬆散地系著一條紫羅蘭色綢緞領巾。他棕色的脖子很柔嫩,像一個稍顯強壯的女人的脖子。眼睛是海藍寶石的暗青綠色,身材微胖但長相英俊。光滑的褐色前額散落著三縷濃密的金髮,身高比我高出一英寸,也就是六尺一英寸。總之是一個看起來會用紫色綢緞領巾搭配白色法蘭絨西裝的男人。

他清了清嗓子,看著我的左肩問道:「請問你是哪位?」

「我就是你要找的人,維拉·馬基推薦我來的。」

他猶豫了一下,再次清了下嗓子,藍眼睛從我右肩飄向身後幾英里的地方,說:「維拉?天哪,真是個奇怪的別名。請問怎麼稱呼?」

「就是下午和你通話的那個達瑪斯。」

「好的,達瑪斯先生,請進吧。我的男僕今晚不在,我想你一定會見諒的,所以——」他對著那扇關著的門輕蔑地笑了笑,好像連開門關門都會弄髒他一樣。

進門後就是陽台,環繞了大客廳的三面,僅僅比客廳地面高出了三級台階。我們走下台階,林德利·保羅用眼神示意我坐到一把粉紅椅子上。我坐下時祈禱自己不會留下任何印記。

在這種房間人們可以盤腿坐在地板上的坐墊上,邊喝著加糖的苦艾酒邊交談。陽台上擺滿了書架,還有各式黏土製的稜角分明的雕像安置在底座上。旁邊還有舒適的沙發床,幾個絲綉枕頭隨意地倚靠著燈具的基座,以及諸如此類的東西。室內還有一架紅木三角鋼琴,上面擺著一個非常高的花瓶,裡面僅插著一枝黃玫瑰。鋼琴下鋪著桃色的中國地毯,如果地鼠打盹時不把鼻子露出來就能在毯子裡面躲上一個星期。

林德利·保羅倚在鋼琴邊獨自點了支煙。他仰頭將煙圈吹向高高的天花板,這個動作使他的喉嚨看起來更加陰柔。

「只是小事一件,真不值得來麻煩你,但我確實也需要一個隨行人員。」他慵懶地說,「你必須保證不開槍或做任何類似的舉動。我猜你肯定帶著槍吧。」

「哦,是的。」我看著他下巴上的酒窩回答道,他的酒窩大得能塞下一顆石子彈。

「但我不希望你用到它或者其他武器。我只是帶著現金去見幾個人,買些東西。」

「帶多少錢?買什麼?」我邊問邊用自己的火柴點我的煙。

「嗯,說實話——」他笑起來很好看,但我卻想打他一拳,而且可以對此毫無愧疚,因為我真心不喜歡這傢伙。

「這件事是我替朋友辦的,相當機密,我不想詳談。」

「那你只是想讓我過去給你拿帽子?」我諷刺道。

他的手忽地抖了一下,煙灰落到了他白色西裝的袖口上,這讓他非常生氣。他皺了皺眉,對我說:「我希望你能勝任這工作。」他用的是皇帝厭倦後宮嬪妃後要對其用絞刑時的口吻。

「我只是想保全咱們的性命。」我回答。

他盯了我一會兒,說道:「我他媽的對你好言好語你不聽。」

「這還差不多,你必須強硬一點,不過我喜歡你這種氣勢。現在我們來談正事吧。」

他看起來還是有點惱火,「我要的是一個保鏢,」他冷冷地說,「就算我僱用一個私人秘書,我也不會告訴他所有私事。」

「如果私人秘書常年為你工作的話,他肯定會知道得一清二楚。不過我是臨時工,你得告訴我事情的大概,是勒索嗎?」

他沉默了很長時間後才接著說:「不是勒索,是關於一條價值至少七萬五千美元的翡翠項鏈。你聽說過翡翠玉石嗎?」

「沒有。」

「來點白蘭地吧,邊喝我邊告訴你。嗯!來點白蘭地。」

他從鋼琴那兒走開,像舞者一樣保持腰部以上不動。我熄滅煙頭,又吸了口氣。空氣里好像瀰漫著檀香。林德利·保羅回來時手上拿著一個精美的酒瓶和兩隻玻璃杯。他往兩個杯子里都倒了一湯匙量的酒並遞了一杯給我。

我把酒杯原封不動地放下,等著他把酒喝完後好開始談話。過了一會兒他開口了。

他用一種愉悅的語氣說道:「翡翠是唯一一種真正有價值的玉石。其他玉石的價值主要在於其加工工藝,而翡翠的價值則在於自身。由於所有已知的翡翠早在幾百年前就被開採光了,加之現在沒有發現未開採的礦床,所以翡翠非常稀有。我一個朋友有條這樣的翡翠項鏈。上面鑲嵌著五十一顆滿清官吏佩戴的朝珠,每顆珠子大約有六克拉,真是完美的搭配。但不久前項鏈被劫走了,它是唯一一件被劫走的東西。之前有人提醒過我們。我之所以冒險做這場交易是因為案件發生時我碰巧和這位女士在一起。我們沒有通知警方和任何保險公司,只能等待電話。幾天後電話來了,他們要價一萬美元,交易時間是今晚十一點整。地點我還不知道,但應該是在帕里塞茨,離這兒不遠。」

我看著自己的空玻璃杯並搖了搖,接著他又給我倒了些白蘭地。我喝了一口,又點了一支煙。這次點的是他給的煙,精緻的弗吉尼亞牌直切香煙,捲煙紙上印著他姓名的首字母。

「這是一起精心策劃的珠寶敲詐案,否則他們不會知道在何時何地犯案。人們通常不會戴著昂貴的珠寶招搖過市。而有誰真的這樣做的話,多半戴的是贗品。翡翠很難仿造嗎?」

林德利·保羅回答道:「從原料上來說不是。但從工藝上來講,仿造翡翠需要花費一生的時間。」

「所以翡翠不能被切開,也就是說他們不能用一小塊翡翠來搪塞你。這也意味著贖金是這幫盜賊的唯一報酬。我認為他們會有所行動。保羅先生,你很晚才想到請保鏢,你覺得他們會讓你帶保鏢嗎?」

「我不知道,」他很不耐煩地說,「我可不是英雄,黑暗中想要有人做伴。如果這事出了差錯,那就是出事了。我想過一個人去。但又想到為什麼不在車後藏個人呢?以防萬一不是嗎?」

「以防他們拿走你的錢卻只給你一個假包裹嗎?我怎麼能阻止這個?如果我站出來開槍然後發現那是一個假包裹,那你永遠也見不到你的翡翠了。和你接頭的人不會知道幕後黑手是誰。但如果我不站出來,那麼他們在你驗收包裹之前就會消失。他們甚至可能什麼都沒留給你,也可能要求檢驗錢上有無標記之後再把東西郵寄給你。贖金做過標記了嗎?」

「上帝啊,不是吧?」

「一定要做標記!」我低聲吼道,「給贖金做標記只需幾天時間。標記成只有通過顯微鏡和黑光核對印鑒法才能查證的那種。但是這需要用設備,也就是說需要警方介入。好吧,我也會儘力幫忙的。我只收你五十美元。以防我們再也回不來,你最好現在就把錢給我。我喜歡身上有錢的感覺。」

他寬闊、英俊的臉龐變得容光煥發,突然說道:「喝點白蘭地吧。」

他這次著實倒了不少白蘭地在杯子里。

我們坐著等待電話鈴響。我拿到了我的五十美元。

其間電話響了四次,聽他的語氣像是在跟女人說話。直到十點四十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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