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聰明的殺手 第十章

達爾馬斯再次坐在警察總部的大樓里,一張橡木大桌頂上的燈光亮得耀眼。他用手指颳了一下桌上的灰塵,看著它然後用袖套拭去,瘦勁的雙手托著下巴,注視著一張可蜷縮寫字檯上面的牆壁。房間里只有達爾馬斯一人。

牆壁上的擴音器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不斷地嗡嗡作響:「呼叫72區街71W……在第三大道和貝倫多……一家雜貨店……發現一個人……」

門開了,凱斯卡特上尉走進來後小心翼翼地關上門。他身軀龐大,一看就是個諸事歷練的人,一張大臉滋潤有光,修著兩撇整齊的鬍子,雙手粗糙。

他在橡木大桌和寫字檯間找個位子坐了下來,手摸著煙灰缸上一個冷卻的煙斗。

達爾馬斯抬起頭看著他,凱斯卡特說道:「蘇特羅死了。」

達爾馬斯一言不發地盯著他。

「是他老婆乾的。他要求回趟家,夥計們好好地盯著他,但卻沒留意他老婆,還沒反應得過來,他老婆就對他下毒手了。」

凱斯卡特張了張嘴又閉上,然後再次張嘴再次閉上,可以看到他滿口結實的臟牙。

「她沒開口說一句話。從背後拿出一支槍就對他射了三槍。一槍,兩槍,三槍,就大獲全勝,就這樣。接著她轉動了一下槍支,動作完美得你無法想像,隨後把它遞給夥計……你說她究竟為什麼要這樣做?」

達爾馬斯問道:「有招供書嗎?」

凱斯卡特看了眼他,把冷煙斗塞到嘴裡,大聲抽了一口,說:「他的?有,但不是黑字白紙……你認為她為什麼殺他?」

「她認識那個金髮女人,」達爾馬斯說道,「她以為那是她最後的機會,唯有殊死一搏,她有可能知道自己老公的醜事。」

長官慢慢點了點頭。「當然可能,」他說,「就是這樣,她以為那是最後的機會。她殺了那王八蛋豈不是正好?如果檢察官夠明事理的話,就會應允她做過失殺人辯護,只須在蒂哈查皮蹲十五個月的牢房,可以當作療養一下。」

達爾馬斯在椅子上挪動一下,皺起了眉頭。

凱斯卡特繼續道:「而我們可以鬆一口氣了,你和警察總部都不會為難。如果她沒殺他,反而會弄得滿城風雨,她真應得到一大筆撫恤金。」

「她戲演得這麼好,真應該和日食公司簽約,」達爾馬斯說,「當我查出是蘇特羅時,我猜我還是很興奮的,因為他很有名。如果不是因為他太膽小,還有如果不是因為他的市議員的身份,我可能早就親手幹了他。」

「省省心吧,夥計。把這攤破事交給法律審判吧。」凱斯卡特憤憤不平地說道,「這件事就這樣落幕了。我們不能將瓦爾登的死作為自殺結案,磨掉號碼的槍支就是他殺證據,我們要等驗屍報告和槍支檢驗報告。手部的硝煙反應測試也會證明不是他開的槍。另一方面,案件牽涉到蘇特羅議員,希望到時結果不會造成太壞的影響。沒錯吧?」

達爾馬斯掏出一根香煙,夾在兩指轉動著,然後才慢慢點燃,把火柴甩滅。

「瓦爾登也不是清白之身,」他說,「染上毒品的都是雙腳已踏上地獄之路的——不過這也會慢慢被淡忘掉。除了幾個漏網之魚,我想我們應該滿意了。」

「見鬼,」凱斯卡特咧咧嘴,「沒有人能在我的眼皮底下逃脫。你的老夥計丹尼溜得可真夠快,如果我抓到道爾頓那女人,我就把她送到門多西諾去蹲牢、療養。唐納那邊也要處理一下——當然得等他出院後。關於牽涉其中的劫持案和計程車司機槍擊案,我們還得審問那些流氓,看看他們到底涉入了哪個案件,但估計他們是不會說的。他們還得為將來著想,好在那個司機也不是傷得很重。現在只剩下那幫狙擊團伙了。」說完凱斯卡特打了個哈欠,「那幫傢伙一定是舊金山人,我們這兒的人可沒那麼猖狂。」

達爾馬斯整個人倒在椅子上,沒精打采地說:「在這兒是不是不能喝酒啊,上尉?」

凱斯卡特瞪了他一眼,「只是還有一點,」他冷漠說道,「我希望你聽清楚了。你把那支槍分解了,這沒問題——如果你沒把上面的指紋破壞掉的話。而且我想鑒於你自身難保,你沒把事情第一時間說清楚,我也不計較。但是你浪費我們的人力物力,搶在我們前頭,就是千不該萬不該。」

達爾馬斯一副若無所思的神情,對他笑了笑,「上尉,你永遠都是對的,」他謙卑地說道,「這只是工作需要——我也只能這麼說了。」

聞言,凱斯卡特用力地抹了一把臉頰,額上的皺紋沒了。他咧嘴一笑,而後彎下身軀拉開一個抽屜,拿出一小瓶黑麥威士忌放在桌上,按響一個蜂鳴器。一個穿著制服的高大士兵快速進到房間。

「嘿,蒂尼,」凱斯卡特洪亮的聲音說道,「把你從我辦公桌拿走的開塞鑽拿給我。」那個士兵出去了一會兒又返回來。

「我們為什麼而乾杯呢?」上尉幾分鐘過後才問道。

達爾馬斯回道:「為了喝酒而乾杯。」

(本文譯者汪牧奇、梁瑞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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