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聰明的殺手 第八章

在聖莫尼卡皮克大道拐彎後,前面出現了一大片散落在起伏群山中的住宅小區,兩邊是高爾夫球場。小區一直延伸到一個球場的盡頭,中間豎立著一排高高的鐵絲網。山丘上零星散落著一間間平房。車再往前開就到了山谷,谷上只有一間平房,與高爾夫球場隔街相望。

達爾馬斯往前開至一棵高大的桉樹下。在鋪滿月光的路上,桉樹投射出深深的陰影。他下車後往回走,有一條水泥路通往那家獨立平房。低矮的平房很寬敞,前面有一排小窗戶,一叢叢灌木半掩著紗窗。房內透出一絲微光,調低的收音機聲從大開著的窗戶傳出來。

房內一個身影沿著那排窗戶穿過去,打開了正門,達爾馬斯走進去。房子前頭是大客廳,室內開著一盞小燈,一台收音機的調諧鈕閃閃發光,一片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

丹尼已脫下外套,袖子卷至大臂。

他說:「那個婆娘還在睡。待我把來龍去脈說清再弄醒她。」

達爾馬斯問道:「確定沒被人跟蹤嗎?」

「不可能。」丹尼兩隻大手一攤,充滿自信說道。

達爾馬斯走到角落,在收音機和窗排盡頭間的一張柳條椅子上坐下。他把帽子脫下隨意放在地上,拿出那瓶波本,帶著一抹不滿的神色看著它。

「丹尼,找瓶像樣的酒過來。我累死了,還沒吃晚飯呢。」

丹尼說:「我有一些上等的馬爹利白蘭地,你等會兒。」

說完他走進房屋後頭。達爾馬斯把酒瓶放在帽子旁,兩指揉著前額,頭部陣陣發疼。一會兒,後面的燈光熄了,丹尼手裡拿著兩個高腳杯出來。

白蘭地酒喝起來清純辛辣。丹尼坐到另一張柳條椅上,在燈光朦朧的房間,他身形異常龐大,皮膚黝黑。片刻,他粗啞的嗓音打破室內沉默,慢慢說道:

「聽起來有點可笑,但挺奏效的。看見沒有警察在公寓附近巡邏後,我就停在小巷,從後門溜了進去。我知道那女人住在哪兒,但沒見過她,所以就尋思著什麼託詞才能讓她相信我。我敲了門,沒人應,但能聽見她在裡面的動靜,隨即聽見電話撥號聲。我只好回到大廳,找到了服務室,那裡門大開著,我就直接進去了。門上帶有閂子,但門並沒關上。」

達爾馬斯點點頭,說道:「我懂,丹尼。」

大漢喝了一大口酒,下唇上下摩擦著杯的邊緣,接著說道:「那會兒她打電話給一個叫蓋恩·唐納的人,認識嗎?」

「聽說過,」達爾馬斯說道,「她的人脈網還蠻廣的,居然認識那種人。」

「她在電話里喊叫著他的名字,整個人歇斯底里的。」丹尼說,「所以我才知道她在打電話給誰。那個唐納是蝴蝶俱樂部的幕後老闆,在蝴蝶峽谷大道。你從廣播里應該聽說過他是漢克·穆恩團伙的老大。」

達爾馬斯說:「我聽說過,丹尼。」

「好。她掛掉電話後,我又上去找她。她看起來嗑了葯,走起路來七倒八歪的,非常搞笑,看起來對周圍發生的事一無所知。我四處看了看,桌上有一張約翰·蘇特羅議員的照片,就用他做了一番託詞,說蘇特羅議員希望她出去避一下難,特地派我這個手下來接她,她就信以為真了,太好糊弄了。她還要我找酒給她,我就說車上有很多,她拿上帽子、外套就跟我走了。」

達爾馬斯輕輕說道:「這麼容易,嗯?」

「對的,」丹尼回道,喝光酒後隨意放下酒杯,「上車後我拿出一瓶酒塞住她的嘴,好讓她安靜一會兒。接著我就開車到這兒,她在路上就睡死過去了,就是這樣。你那邊怎樣?城裡很難搞吧?」

「太難搞了,」達爾馬斯說,「他們不是很信我的話。」

「瓦爾登槍擊案有什麼進展嗎?」

達爾馬斯慢慢搖了搖頭。

「我猜那個日本門童還沒回來,丹尼。」

「要和那女人談談嗎?」

收音機此時傳出華爾茲音樂,達爾馬斯專心聽了一會兒,然後帶著疲倦的聲音說道:「我想這不就是我來這兒的原因嗎?」

丹尼站起來走出客廳,隨之後頭傳來開門聲和一陣低沉的聲音。

達爾馬斯拿出胳肢窩下的槍支,把它放在椅子上挨著大腿。

隨後那個金髮女人步履蹣跚地走進來,瞪大雙眼四處張望,嘴裡還發出一陣傻笑,兩條長臂胡亂比畫著,隨後眨著雙眼盯著達爾馬斯,站在那兒搖晃了一下,接著滑落在丹尼之前坐的椅子上。丹尼一路在旁隨侍,而後靠在內側壁旁的一張書桌邊。

她醉醺醺地說道:「原來是我的老朋友,大偵探啊。嘿嘿,那個誰啊,去幫我這個美女買瓶酒來,如何啊?」

達爾馬斯面無表情盯著她,不緊不慢地說道:「關於那把槍有想到什麼嗎?你知道,就是蘇特羅闖進來時我們在討論的那把槍……註冊號被磨掉了……殺死了德里克·瓦爾登。」

聞言,丹尼僵住了,而後突然挪了一下臀部。達爾馬斯拿起手槍,站了起來。丹尼看著然後定住,神情放鬆。那個女人自始至終沒動過,但醉意卻煙消雲散,然後突然綳著臉,流露出緊張的神情。

達爾馬斯語氣平平地說道:「丹尼,把雙手放在前面,這樣大家都會相安無事……現在說說看你們兩個小雜種要我來這兒有何貴幹啊?」

大漢聽了,粗聲說道:「天哪,你發什麼神經?我只是被你嚇到了,你居然對她說了瓦爾登的事。」

達爾馬斯咧嘴一笑,說:「沒事,丹尼。可能她根本不認識他。我們還是快趁熱打鐵吧,我有預感今晚不會有好事。」

「你瘋了吧。」大漢咆哮一聲。

達爾馬斯微微揚了一下手槍,背靠著側牆,接著彎下身子,伸出左手關掉收音機,苦澀地說道:「你被收買了,丹尼。很簡單,你行蹤太明顯了,最近我就經常發現你跟蹤我。你今晚把這件事攬上身,我就知道有問題……你告訴我你是如何把這個女人弄到這兒來的,我就更確定了……天啊,你不會以為像我這樣的老油條會相信這麼搞笑的事吧?得了吧,丹尼,夠朋友一點,告訴我你在為誰賣命……說不定我能讓你逃過一劫……你到底為誰賣命?唐納?蘇特羅?還是哪個我不認識的人?叫我來到這兒有什麼目的?」

剛說完,那個女人猛地一下站起來撲向達爾馬斯,他徒手甩開她,女人瞬間躺卧在地上,大喊道:「抓住他,你這個大廢物,抓住他!」

丹尼聽了一動不動,說:「閉嘴,你這個賤人!」達爾馬斯厲聲說道:「都住手,這只是朋友之間談話。你給我站起來,不要給我耍花招!」

聞言,金髮女人慢慢站了起來。

在昏暗的燈光下,丹尼神情冷漠,粗聲粗氣地說道:「原來我把自己出賣了,真差勁。好吧,沒錯。老是追蹤一群無關緊要的女人,和她們逢場作戲,我已經受夠了……你要是想揍我就揍吧。」

他繼續站在那裡不動,達爾馬斯慢慢點了點頭,再次開口問道:「是誰,丹尼?到底你在為誰賣命?」

丹尼回答說:「我不知道。我要做的只是打一個電話,聽從他的指示和向他彙報,勞費通過郵寄給我。我有試圖擺脫這層關係,可惜沒那運氣……我想你現在的處境很安全,關於上次街邊的槍擊案,我是真的完全不知情。」

達爾馬斯盯著他,慢悠悠說道:「你應該沒有說大話——就為了留我在這兒——對吧,丹尼?」

大漢慢慢抬起頭,整個房間都沉浸在一片沉默當中。此時外面來了一輛汽車,能隱約聽見發動機熄掉前的輕微震動聲。

隨即一抹紅光照在窗戶上。

耀眼的光線讓人眼花繚亂,達爾馬斯迅速單膝下跪,動作敏捷,快速安靜地移向一邊。安靜的房間響起丹尼粗啞的聲音:「該死的,是警察!」

紅色聚光燈映射在窗戶的鐵絲網上,營造出一圈玫瑰色光暈,反射在內側牆上形成一片鮮艷的光影。那個女人發出一聲哽咽,滿臉漲得通紅,無力地滑落下地,身影消失在紅色聚光燈中。達爾馬斯看向外頭燈光,蹲在盡頭窗戶旁,低頭倚在窗台上。在紅色燈光的照耀下,窗邊灌木叢尖尖的樹葉宛如一支支鋒利的矛頭。

此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一個粗啞的聲音大喊道:「屋裡的所有人都出來!雙手舉起來!」

屋內傳來一聲動靜,達爾馬斯迅速舉起手槍,還好不是有人闖進來。隨著一聲咔嗒的開關聲,亮起了一盞走廊燈。兩個身穿綠色警服的男人來不及躲閃,出現在錐形光柱下,其中一人持著機關槍,另一人拿著一把裝著特殊彈匣的魯格爾長手槍。

屋內一陣鞋子摩擦地板的聲音,不一會兒丹尼站在門旁,掀起貓眼的鑲板,拿起手槍上膛往外射了一槍。

接著外頭傳來一聲重物撞擊在水泥地上的巨響,一個男人在燈柱下前後搖晃著,雙手捂著肚子,頭上戴著的鴨舌帽掉了下來,在地上滾動了幾圈。

門外機關槍此時開始猛烈地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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