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聰明的殺手 第四章

卡利是一家小俱樂部的老闆,店面位於一家體育用品店和流動圖書館之間的通道盡頭。前門是扇格柵門,門後站著一個保鏢,一副對外界漠不關心的樣子,似乎誰會進去跟他沒有太大關係。

達爾馬斯和女孩兒進去後坐在一間硬座小包廂里,裡面窗戶掛著掛鉤綠色窗帘。高高的隔牆將一間間包廂分隔開來,包廂的另一側設有一個長廊酒吧,盡頭有一台投幣式自動點唱機。當一切快歸於安靜時,酒保就會投入一枚五分鎳幣播放歌曲。

一名服務員端來兩小杯白蘭地酒放在桌上,瑪芮恩·卡萊爾拿起一杯就一飲而盡,空洞的雙眼終於恢複了一絲神采。她脫掉右手黑白相間的長手套,靜靜坐在那裡漫不經心地把玩手指,俯首盯著桌子。沒過多久,那名服務員又端來兩杯白蘭地調酒。

服務員離開後,瑪芮恩頭也不抬地開口說道:「他有十幾個情婦,我不是頭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當然他也有好男人的一面。不過不管你信不信,他從沒付過我房錢。」她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入耳。

達爾馬斯一言不發地點了點頭,女孩兒繼續低頭說道:「但總的來說,他這個人其實就是個無賴。沒酒喝時脾氣暴躁;喝得爛醉後,脾氣又惡劣;清醒時,他算是個不錯的男人,還是好萊塢最佳色情導演。在海斯辦公室(美國電影協會),任意三個人加起來都不如他有辦法製作更好的色情片。」

達爾馬斯面無表情地說道:「他就快過氣了,色情電影現在也行將消亡了,他很清楚這一點。」

女孩兒瞥了他一眼,隨即垂下眼瞼,輕啜一小口調酒,然後從運動外套的口袋裡掏出一塊小手帕輕輕地拭了一下雙唇。

隔壁包間的人大聲喧嘩,嘈雜不已。

瑪芮恩繼續說道:「今天我們在陽台吃了午飯,德里克喝高了,有點醉醺醺的了。他看起來心事重重,似乎有些事情讓他很憂心。」

達爾馬斯微微一笑,說:「可能是在擔心別人敲詐他的2萬美元吧……你知不知道這事?」

「可能是吧,他最近手頭有點緊。」

「他花了一大筆錢購酒,」達爾馬斯艱澀地說道,「還有他的機動遊艇,停在臨近墨西哥的海上,他喜歡開著它到處遊玩。」

女孩兒抬起頭,很快地甩了甩,烏黑的雙眸里露出強烈的痛苦。她緩緩地說道:「他的酒都是從恩塞納達帶回來的。他親自帶過來的。帶進那麼多美酒,他不得不小心一些。」

達爾馬斯點點頭,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他喝完了杯中酒,拿出根香煙塞到嘴邊,把手伸進口袋裡找火柴。桌上的火柴架已經空了。

他說:「繼續說,卡萊爾小姐。」

「我們進了房間後,他又拿出兩瓶酒,說要一醉方休……然後我們就大吵了一架……我再也受不了,就離開了。回到家後我又有點擔心他,就打了電話,但他都沒接。最終我還是回去了……用我的鑰匙開了門……就看到他躺在椅子上,死了。」

片刻後達爾馬斯問道:「在電話里你為什麼不和我說清楚?」

她兩手緊緊握在一起,輕聲說道:「我當時很害怕……而且這件事情有點……不對勁。」達爾馬斯往後坐,頭靠在隔牆上,半眯著眼盯著她。

「說來好笑,」她接著說道,「我都有點難於啟齒,但德里克·瓦爾登是個左撇子,我肯定知道這點,不是嗎?」

達爾馬斯輕輕道了一句:「一定很多人都知道這點,但總會有那麼一兩個馬大哈。」

達爾馬斯看她擺弄著手套,不停地把它纏繞在指間。

「瓦爾登是個左撇子,」他悠然說道,「這意味著他不是自殺的。手槍是在他的右手。他也沒有任何掙扎的跡象,太陽穴上的槍口有彈藥灼傷的痕迹,看起來子彈應該是從右邊近距離射過來的。這說明兇手能夠隨意進出房間接近他,是他認識的人。又或者他當時喝得爛醉如泥、不省人事了,這樣的話,兇手只須有一把鑰匙就可以幹掉他。」

瑪芮恩脫下手套,雙手緊握。「說白了,」她尖聲地說道,「我知道警察一定認為是我乾的。喂,不是我,我愛慘那個可憐的傻瓜了,怎麼會殺他呢?你說呢?」

達爾馬斯面無表情地說道:「你脫不了嫌疑,卡萊爾小姐。那些警察會想到這一點,不是嗎?而且事後你做得很聰明。他們也會想到這一點的。」

「這算哪門子的聰明,」她苦澀地說道,「只是自作聰明罷了。」

「自作聰明!」達爾馬斯冷笑道,「說得好。」然後他用手指梳了梳頭上的捲髮,「其實,我並不認為這案件可以嫁禍到你身上……而且警察也不知道瓦爾登是個左撇子……除非有人刨根究底,把所有事情抖出來。」

他前傾著靠上桌子,雙手撐在桌沿,一副要站起來的樣子,雙眼微眯,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的臉。

「我認識市區的一個警察,他可能會給我指條明路。他是個老練的警官,但這個老傢伙口風很緊,你可以和我一塊兒去找他,讓他聽聽你的故事。他會幫我們把這個案子壓上幾個小時,不讓它出現在報紙上。」

達爾馬斯半是詢問地看著她。她戴上手套,安靜地說:「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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