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底女人 八、繼續選丁克菲爾德做警長

這棟小房子處在一片空地中,後面是一排短葉松。車庫的樣子跟個穀倉似的,一邊還放著一堆木材,車庫門大開著,清早的太陽照射進來,丁克菲爾德的車在陽光中閃閃發光。一條防滑小路從這裡通向前門,煙囪往外斷斷續續地吐著煙。

丁克菲爾德親自打開門,他穿一件舊的灰色翻領毛衣,一條卡其色的褲子,他剛剛颳了鬍子,臉像嬰兒一樣光滑。

「孩子,進來,」他溫和地說,「天剛亮你就工作,這麼早,你昨晚肯定沒有回去?」

我繞過他,進了小屋,坐在一張舊的高背木搖椅上,椅背上有鉤針編織的椅子套,我坐在椅子里搖晃了下,它就發出讓人舒服的吱吱聲。

「咖啡很快就好了,」丁克菲爾德親切地說,「艾瑪會給你擺好餐具。孩子,你看起來可是累壞了。」

「我下了趟山,」我說,「剛回來,昨天湖裡的那個人不是貝麗爾·海恩斯。」

丁克菲爾德說了句:「哦,天哪。」

「為什麼你看起來不怎麼吃驚呢?」我埋怨道。

「我不是很容易吃驚的,孩子。尤其是在早餐前。」

「那具屍體是朱莉婭·梅爾頓,」我說,「她是被謀殺的——兇手是霍華德·梅爾頓和貝麗爾·海恩斯。她穿著貝麗爾的衣服,被放到那些板子下面,六尺深的水中。她在水裡待了那麼長的時間,以至於看起來不像朱莉婭·梅爾頓。兩個女人都是金髮女郎,一樣的身材,差不多的長相。比爾說她們長得像姐妹一樣,應該不是雙胞胎姐妹。」

「她們有些像。」丁克菲爾德嚴肅地盯著我說,他又提高嗓音,喊了一聲:「艾瑪!」

一個穿著印花衣服的矮胖女人,打開了小屋的里門,一條肥大的白色圍裙系在她原本是腰的地方,一股咖啡和煎培根的香氣沖了出來。

「艾瑪,這是從洛杉磯來的達爾馬斯偵探。再擺一個盤子,我要把桌子拉得離牆遠點。他有點累了,也餓了。」

這個女人突然低下頭,微笑著,把餐具擺在桌子上。

我們坐下來,吃了些培根、雞蛋、烤餅,按夸脫喝了點兒咖啡。丁克菲爾德吃了四個人的量,他太太則吃得很少,像只小鳥一樣跳來跳去,去拿更多的食物。

我們吃完早餐後,丁克菲爾德夫人收拾了盤子,就把自己關在了廚房裡。丁克菲爾德切了一大片煙草,小心翼翼地塞進嘴裡,我則坐回到高背木搖椅里。

「好了,孩子,」他說,「我猜我做好準備繼續聽了。我很想知道,為什麼那條金鏈子藏在一個離湖那麼近的地方,但是我腦子慢。你是怎樣想到梅爾頓謀殺了他老婆呢?」

「因為貝麗爾還活著,而且她的頭髮染成了紅色。」

我告訴了他整個故事,把所有的細節一點點兒講出來,沒有任何隱瞞。我說的過程中,他從未打斷插話。

「孩子,不錯,」他說,「你在這次偵查工作中表現得很機智——有幾次靠的是運氣,這也是我們必須倚仗的。但是你有理由一個人幹下去,是吧?」

「是的,可是梅爾頓欺騙了我,把我當成笨蛋來耍,我可是固執的傢伙。」

「你認為梅爾頓為什麼要雇你?」

「他必須這樣做,這是他計畫的一部分,他需要在最後得出正確的鑒定結果,可能不是等一時,需要等屍體安葬了,案子結了。最後必須得證明那是他老婆,這樣才能得到她的錢。再或者是等上幾年,就可以讓法庭宣判她已死亡。如果鑒定結果出來了,他需要證明自己為了找她,做出了很大努力。如果他妻子和他說的一樣,是個有盜竊癖的人,他有很好的理由僱用一個私人偵探,而不是去警察局。可是他必須得做一些事情,當然,還有來自古德溫的威脅。他可能計畫殺害古德溫,把罪嫁禍到我頭上。當然,他不知道貝麗爾早就把他殺了,否則他就不會讓我去古德溫的房子了。

「事後——我太傻了,來這裡之前沒有把古德溫的死上報給格蘭岱爾市當地的警察局——他可能覺得可以用錢把我擺平。謀殺這個事件本身挺簡單,但是有個方面貝麗爾不知道或者就沒有考慮,她可能已經愛上梅爾頓了。一個老公經常酗酒、經濟狀況不好的女人,很容易喜歡上梅爾頓這樣的傢伙。

「梅爾頓沒料到屍體會在昨天被發現,因為這純屬意外。若不是這樣,他也會繼續僱用我,跟我兜圈子,直到發現屍體。他知道海恩斯會被懷疑謀殺他老婆,她的那張不像是要去自殺的紙條是特意留下的。梅爾頓知道他老婆跟海恩斯會在小鹿湖一起喝得爛醉,背後搞些事情。

「他和貝麗爾一直在等海恩斯到北岸去喝個酩酊大醉。這個時機一來,貝麗爾肯定在某個地方給他打了電話,這個你肯定能查出來。他怎麼也得開三個小時的車才能到那裡,那個時候朱莉婭可能還在喝酒。梅爾頓把她擊倒,給她換上貝麗爾的衣服,再把她放到湖下。他是個大塊頭的傢伙,一個人做這點事,不成問題。貝麗爾可能在通往這棟房子的唯一的路上放哨,這讓他有機會把腳鏈栽贓到海恩斯的小屋裡。然後他迅速回到鎮上,貝麗爾穿上朱莉婭的衣服,帶著朱莉婭的行李箱,開著朱莉婭的車到聖貝納迪諾旅館。

「可是非常不幸,古德溫撞到了她,還找她談話。古德溫肯定是通過她的衣服、行李,或者是聽到她說自己是梅爾頓夫人而發現了問題。所以他跟蹤她進了城,後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按照我的推理,梅爾頓讓她設計出這樣的行跡有兩個出發點。一方面,他想在屍體被鑒定前爭取一些時間。根據比爾所說的,幾乎可以判定這具屍體是貝麗爾·海恩斯,這使比爾陷入很被動的局面。

「另一方面,當鑒定出屍體是朱莉婭·梅爾頓時,貝麗爾留下的假象,會讓人覺得是她和比爾為了朱莉婭的錢財一起謀殺了她。梅爾頓犯下一個致命的錯就是把腳鏈藏到那樣一個地方。他應該把它丟進湖裡,系在一個螺栓或其他什麼東西上,然後假裝很偶然地撈出來。把它藏到海恩斯的小屋,又問我是否搜查了海恩斯的小屋,這也太草率了。不過,有計畫的謀殺通常都是這個樣子。」

丁克菲爾德把嘴裡的煙草轉到臉的另一邊,走到門口吐了出來。他背著扣在一起的雙手,站在敞開的門口兒。

「他肯定會把一些事情歸咎到貝麗爾身上,」他回過頭說,「他不會讓貝麗爾說出太多事情的。孩子,你是這樣想的嗎?」

「是的,一旦警察開始找她,案件在報紙上公開報道——我是指真實的案件——他就會把她幹掉,製造自殺的假象。我想這可能奏效。」

「孩子,你真不該讓那個殺了人的女人跑掉。還有其他事情你也不該做,而這個是最糟糕的。」

「這是誰的案子?」我有些著急,「你的——還是格蘭岱爾市警察的?貝麗爾肯定會被捕的。她殺了兩個男人,她下次再耍花招肯定就沒那麼順利了。他們肯定會再挖掘一些旁證——那是警察局的工作,不是我該管的。我知道你在跟幾個年輕人進行繼任的競選,我來這兒,可不是為了山裡的空氣。」

他轉過身,會意地看著我,說:「孩子,我有點明白了,你覺得老丁克菲爾德會心腸軟,讓你遠離監獄。」然後他拍著腿大笑,「繼續選丁克菲爾德做警長,」他面朝室外,聲音洪亮地說,「你說得沒錯,他們會的。如果這樣之後,他們還不選我,就太笨了。我們走著去辦公室吧,給聖貝納迪諾的檢察官打個電話。」他嘆了口氣,「梅爾頓太愛耍聰明了,」他說,「我喜歡簡單的人。」

「我也是,」我說,「這就是我來這兒的原因。」

他們在加利福尼亞到俄勒岡州的路線抓捕了貝麗爾·海恩斯,高速公路巡警攔住她進行常規的邊境水果檢查,但是她不清楚狀況,還掏出另外一支槍。她還帶著朱莉婭·梅爾頓的行李箱,穿著朱莉婭·梅爾頓的衣服,拿著朱莉婭·梅爾頓的支票簿,裡面有九張空白支票,簽字是從朱莉婭·梅爾頓的真實簽名摹寫過來的。古德溫兌現的支票也被證明是偽造的。

丁克菲爾德和縣檢察官幫我和格蘭岱爾市的警方進行辯護,但我還是受到了他們的懲罰。事後,我從維拉·馬基那兒得到了個大多汁的樹莓,從已故的霍華德·梅爾頓那裡得到了遺留下的預付的五十塊錢。而丁克菲爾德則以絕對優勢繼續擔任警長。

(本文譯者卞琛、蒲若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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