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底女人 七、一對替罪羊

我開回切維蔡斯大道,一路開到切維蔡斯大街的盡頭,並在那裡熄滅車燈,拐了進去。這條曲折的小路通往古德溫住處對面的那棟新房子。一路上,我開得速度很快,這附近沒有什麼生氣,前面也沒有停車,我也沒有發現被監視的跡象。我必須得冒這次險,就像我正在走的另一步險棋一樣。

我駛進通往這棟房子的私家通道,下了車,把沒鎖的上開車庫門提起來,把車開了進去,把門降下來,迂迴地穿過街道,就像有印第安人在後面跟蹤一樣。我利用古德溫那些樹木的遮掩,來到後院,躲在那裡最大的一棵樹後面。我坐在地上,讓自己啜了一口黑麥威士忌。

真是度日如年,我希望有個伴兒,只是不知道要多久才會來。而這個人的出現比我期待的要早。

大約十五分鐘後,切斯特大道上出現一輛小汽車,透過樹的縫隙,我能看到沿著通向這棟房子的路上有一絲光線,這輛車沒有開車燈,我喜歡這種作風。一個影子悄無聲息地移動到房子的一角。那個影子很小,腳也要比梅爾頓的小。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從比弗利山莊開車過來。

那個黑影到了敞開著的後門,然後消失在更黑的黑暗中,門輕輕地關上了。我起身悄悄穿過柔軟潮濕的草坪,輕輕地走進古德溫先生的走廊,從這兒進入到廚房。我一動不動,豎著耳朵聽,聽不到任何聲音,也看不到任何光。我掏出槍,放到胳膊下面,緊緊夾著槍托。接著有意思的一幕出現了。一道光線突然從雙開門下面進入到餐廳里,那個身影把燈打開了,真是粗心大意!我穿過廚房,推開雙開門,就沒再管它。燈光越過客廳的拱門照射到凹式餐廳,我粗心大意地往那邊走過去,真是太粗心大意了。我穿過拱門。

一個聲音在我肘部說:「丟掉槍——繼續往前走。」我看了看她,身材矮小,還算漂亮,她的槍始終對準我。

「你不怎麼聰明啊,」她說,「是嗎?」

我鬆開手,把手槍丟了下去,又繼續往前走了四步,轉過身來。

「別動。」她說。

這個女人沒再說別的,也沒管扔在地上的槍,繞了個圈,轉過來。一直到她正對著我,才停下來。越過她,我看著角落裡帶腳凳的椅子,白色的巴克鞋子依然踩在腳凳上。蘭斯·古德溫依然隨意地坐在椅子上,左手搭在寬寬的扶手上,右手垂下來指向地板上的那支小槍。最後一滴血已經凝固在他的下巴上,變成黑色,變得堅硬,永久留在那裡,他的臉則已呈現出蠟黃色。

我又看了看這個女人。她穿著一條燙熨平整的藍色休閑褲,一件雙排扣的夾克衫,歪斜地戴著一頂小帽,她的頭髮很長,發尾燙了捲兒,頭髮的顏色是深紅色,還隱約露出下面的綠色——這肯定是染的。臉頰高處有匆忙塗上的兩處胭脂,泛著紅暈。她一邊微笑一邊用槍指著我,這不是我見到過的最美的笑容。

我說:「晚上好,梅爾頓夫人,看來您有不少槍呢。」

「坐在你後面的椅子上,把手放在脖子後面,放在那兒別動。這很重要。千萬不要大意。」她一笑,牙齒和牙齦都露出來了。

我照她的指示做了,笑容從她臉上消失了——儘管這張小臉在一定程度上算得上可愛,卻布滿冷漠。「慢慢等吧,」她說,「這也很重要。也許你能猜出其中的重要性。」

「這個房間有死亡的味,」我說,「我估計這也很重要。」

「就等著吧,聰明的傢伙。」

「這個州不再對女人實行絞刑,」我說,「但是殺死兩個人肯定比殺一個要付出更多的代價,多得多,大約十五年以上吧,好好想想吧。」

她什麼都沒說,一動不動地拿著槍站著,這支槍有點兒重,但是對她來說似乎不成問題。她的耳朵忙著聽遠處的聲音,幾乎沒聽我說話。不管發生什麼,時間都會不緊不慢地過去。隨著時間的流逝,我的胳膊開始疼痛。

終於,他來了。另一輛車行駛在外面的街上,停了下來,車門輕輕地關上了。靜了一會兒,這座房子的後門開了。他的腳步聲很沉重,穿過雙開門,來到亮燈的這個房間。他看到了椅子上死去的那個男人,看了看拿著槍的女人,最後看到我。他停下來,拿起我的槍,放進他的側口袋裡,他輕輕地走近我,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情感。他走到我後面摸我的口袋,從裡面拿出兩張照片和一張電報。然後離開我,走向那個女人。我把胳膊放下來揉了揉,他們都靜靜地盯著我。

最後,他輕聲說:「耍花招,啊?首先我查了你的電話,查出是從格蘭岱爾打過來的——不是阿祖瑟。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那麼做,但是我真的做了。然後我打了另外一個電話,從第二個電話中得知根本就沒有什麼包落在這個房間。說吧!」

「你想要我說什麼?」

「為什麼要耍詭計?你到底想做什麼?」他的聲音很沉重,冷酷中帶著深思,而不是威脅。那個女人站在他旁邊,只是舉著槍,其他什麼都沒做。

「我就是放手一搏而已。」我說,「你也冒險來這裡。我都不敢確定這次能否成功。事實上,這個計畫就是,你會為了那個包兒儘快給她打電話。她會知道根本就沒有這樣一個包的存在,你們就會知道我是有所計謀,並且會非常急於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計謀。你們應該很清楚,我不是遵照什麼法律來辦事,因為我很清楚你們做了什麼,可以讓你們平安無事逃過一劫。我不想讓這位女士再這麼躲躲藏藏——就是這樣,我這次沒多大把握,如果達不到目的,我就不得不想個更好的辦法。」

這個女人發出輕蔑的聲音,說:「嗬,我真想知道你當初怎麼聘請了這麼個愛管閑事的傢伙。」

他沒理她,那雙深邃無情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我。我轉過頭,快速沖他眨了眨眼,他的嘴立馬僵住了。而這個女人離這邊太遠了,沒看見這一切。

「梅爾頓,你需要一個替罪羊,」我說,「情況可是不妙啊。」

他稍微轉了一下身,這樣就有點背對那個女人。他死死地盯著我的臉,挑了下眉毛並稍微點了下頭,他還以為我處於任人宰割的境地。

他做得很漂亮。在臉上擺出一副微笑,然後轉向她說:「離開這裡,帶他去一個更安全的地方怎麼樣?」當她一邊聽,一邊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的一隻大手快速有力地擊在她的腰部,她痛喊了一聲,槍也掉了。她向後踉蹌了一下,攥緊兩個拳頭,憤怒地朝他啐唾沫。

「哦,聰明的話就自己坐下。」他冷冷地說。

他彎下腰,撿起她的槍,丟進他另外一個口袋裡。接著就笑了,這是一種無比自信的笑。他徹底忘了一件事,我差點為此笑出來——儘管我處於這樣的境地。那個女人坐在他後面的椅子上,頭倚在雙手裡,沉思著。

「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梅爾頓興奮地說,「為什麼我需要一個替罪羊,你倒是說說。」

「在電話里,關於海恩斯的小屋,我沒有跟你完全說出實話。有個足智多謀的老鄉鎮警察帶著個小篩子過去了,他在麵粉袋裡發現一條被鉗子夾斷的金腳鏈。」

這個女人發出奇怪的尖叫聲,梅爾頓都懶得看她,她現在全神貫注地盯著我。

「他可能推測出來了,」我說,「也可能沒有。首先,他不知道梅爾頓夫人在奧利匹亞旅館停頓過,還在那裡遇到了古德溫。如果他知道了,他很快就能調查清楚。也就是說,如果他能跟我一樣,給旅館服務員看照片,對他來說就不成問題了。幫梅爾頓夫人結賬的服務生還記得她,因為她沒把車開走,卻沒留下任何說明。就是這個服務生,還記得古德溫,也記得古德溫找她談過話。他還說梅爾頓夫人有些驚嚇,他不確定照片上的人是梅爾頓夫人,但是他能認出本人。」

梅爾頓很吃驚,臉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嘴巴微微張開,牙齒磨得吱吱響。那個女人在他後面悄無聲息地站起來,逐漸地往後退,一直退到房間沒有光的地方。我不去看她,梅爾頓似乎沒有聽到她走動的聲音。

我說:「古德溫跟蹤她到了鎮上,她肯定是乘公交車或者是租了一輛車,因為她把車留在了聖貝納迪諾。他在她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跟著她到了她的藏身處,她一定處於警覺狀態,而古德溫還能做到一點,真的是太厲害了,然後他就突然進行偷襲。她肯定把他拖了一段時間——我不知道具體的細節——他一定一直在監視她的舉動,因為她沒能從他手上逃脫。她再也拖不下去的時候,就給了他那張支票。那僅僅是預付款,他又回來要更多的錢,她就給了他永久性的安頓——安頓在那兒的椅子上。你不知道這些,否則你不會讓我今天早上出現在這裡了。」

梅爾頓發出冷笑。「是的,我不知道這些,」他說,「這就是我需要替罪羊的原因嗎?」

我搖搖頭,「你似乎沒聽懂我的話,」我說,「我親口告訴你,古德溫認識梅爾頓夫人。那不是什麼新聞,對吧?古德溫有梅爾頓夫人什麼把柄來勒索她呢?什麼都沒有。他不是勒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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