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熱血春秋 第二十六章 第五師(下)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雷震說話可沒有鬼才那麼講究,他沒有壓低聲音,衝口就是嗆死人不償命的實話實說:「你看他們全團整齊的模樣,哪像是在同古城打過十二天硬仗的部隊?再看看他們人均攜帶的補給口糧,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就在別的部隊接到杜聿明軍長命令,一窩蜂似的進山打游擊的時候,他們卻先是背了雙倍的補給,反其道而行,跑到一個相對僻靜,當然也相對安全多的地方隱藏了起來,直到追兵過了,戰鬥打了,路上再沒有危險了,我們的李樹正團長,才大模大樣的帶領工兵團,帶足了穿越叢林的口糧,進入了群山當中。跟著李樹正團長,戰場上不用和敵人拚命,大潰敗時還能想出如此妙到毫巔的戰略戰術,又有哪位部下,不願意跟著如此聰明,能將黃埔軍校學到的知識,運用得如此純熟的長官?」

李樹正真的氣呆了,正所謂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眼前這個上尉小連長,怎麼一張口就夾槍帶棍,好象他們兩個有什麼殺父之恨,奪妻之仇似的?!

「不過也好,我真得謝謝你,能保存了這樣一支完整的部隊,他們幾乎可以當成預備隊這樣的生力軍來使用了。」

說到這裡,再不知道雷震才是這兩千來號烏合之眾的帶頭大哥,李樹正就是傻蛋,正不可能使用先隱藏再入山的計策,而雷震後面的話,更是一下嗆得李樹正差一點當場被悶氣活活憋死。雷震右手一揮,指著山坡下工兵團兩千多號人,道:「雖然你們工兵團戰鬥力是弱了點。但是畢竟在是第五軍混飯討食的傢伙,怎麼也能拉出來轉噠幾圈吧?我們在這裡積極戰備,就是打算狙擊敵人追兵,願意和我們一起作戰的,我們高舉雙手歡迎,不願意的,把身上地武器留下,我們舉手躬送。並祝君一路平安!」

再上下打量了李樹正一眼,雷震竟然還有話說,「不過我想李團長您就不用表態了,您身上也就那麼一枝勃朗寧手槍,這種玩藝平時裝在身上撐撐排場也不錯,但是在真正的戰場上,射程太近,威力一般。實在是沒有什麼意義,我看乾脆這樣吧,這把代表身份與地位的槍,您還是留下。不過反正您也不敢留在這裡和敵人拚死作戰,就馬馬虎虎。把團長的指揮權交出來,然後挑上一個願意和您一起走的警衛員,趕快走人算了。」

如此口無遮擋,如果肆無忌憚的上尉連長。李樹正這一輩了當真是頭一次得見,他年輕的時候,當上尉排長,哪有雷震這麼狂?

伸手指著雷震,李樹正瞪了半天眼,才終於從喉嚨里擠出來一句話:「你,你,你。你是什麼東西,竟然敢要我的工兵團指揮權?」

「我不是東西,是人!一個有血有肉地人!一個敢在戰場上和敵人拚命的人!一個寧可戰死沙場,也不想被敵人追得像喪家之犬一樣四處奔逃,就連叫都不敢叫那麼一聲的人!一個知道什麼叫養兵一日用在一時,絕不敢拿自己的天職當兒戲,更不敢因為膽小怕事,而將戰略重地拱手交給敵人。把全軍九千多名兄弟。推進四面受敵絕境的人!」

雷震在這個時候,盯著李樹正當真是唇槍舌箭。語出如刀,「我還以為你已經被戴安瀾師長給槍斃了,像你這樣的人,竟然能在部隊里身居高職,我不說你是什麼軍隊的恥辱,因為你給軍隊帶來的,絕不僅僅是什麼恥辱,而是災難,能讓全軍覆沒地大災難!」

「交出你的工兵團指揮權,然後想走多遠走多遠去!如果你改變了心意,想要留下用鮮血來洗刷自己帶部隊逃跑的恥辱,我歡迎,我一定會給你留個敢死隊員的位置!」

「你,你,你,你一個小小的上尉連長,竟然敢在我面前胡說八道!」就像是被人踩到老鼠尾巴地李樹正,終於憤怒了,無論他如何膽小,無論他是不是已經看出眼前這個雷震絕對不好惹,可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想不憤怒也不行了,他指著雷震,放聲叫道:「你不就是五九團那個什麼特務排的排長嘛,就算是你們黃景升副團長,見到我都要客客氣的。想要從我手裡接管工兵團,你最起碼也得先混到高吉人副師長那樣的份上再來我面前耀武揚威吧!」

又是軍職!

這絕對是雷震心中最大地隱痛,如果不是他在軍營中的職務太低,如果不是他可以調動的力量實在太少,他又怎麼可能已經看穿了敵人的種種謀略,最終卻什麼也不能改變,只能跟著戴安瀾敗走野人山,又怎麼可能在這種四面楚歌孤立無援的情況下,做出這種明知必敗必死,卻依然義無返故的絕對狙擊?

如果可以好好的活著,誰他媽的活膩了,一心想把自己地脖子套進絞索里啊?

終於抓住了雷震的痛腳,李樹正神氣了,他伸手晃著自己的中指,得意的道:「你一個小小的上尉連長,還想指揮我的工兵團?簡直就是賴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就算我這個團長答應了,你也得先問問,我手下的幾個營長和副營長答應不!」

面對得意洋洋,當真是把小人得志地嘴臉演繹到極限地李樹正,雷震的心頭在瞬間就想過了幾十個辦法,他是可以制服李樹正,但是雙方地人數等同,一旦因為他們過激的行為,產生不必要的衝突,也許還沒有和敵人打起來,就要先打一場兩敗俱傷的窩裡斗。而官職過小,在等級關念強烈的軍營里,更是絕不容忽視的現實!很多軍人,不要給他說什麼雞鳴狗盜,說什麼小人行徑,反正他們死腦筋式的,看得就是對方軍裝肩牌上。那幾條杠杠!

就在這種雷震騎虎難下的時候,鬼才突然說話了,「師父,你身上的軍裝太爛了,換一套吧!」

換一套?我哪來地第二套軍裝?

雷震的心頭還在轉動著這個念頭,在鬼才的示意下,江東孫尚香已經用絕對不是一個未嫁少女應該有的動作,從雷震身上扒下了那件已經破破爛爛。更沾滿泥土的軍裝。當孫尚香從鬼才手裡接過一件純毛呢面料的軍裝,隨手一抖,就揚起了一片燦爛時,軍裝上的肩章,在瞬間就映亮了雷震的雙眼。

而在這個時候,鬼才還是一臉地認真與恭敬,「師父,請。不要客氣。」

就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雷震點點頭,真的在孫尚香的幫助下,穿上了那件明顯有點不合身,怎麼都有點偏小偏瘦。就是不知道這種面料,穿它幾天用力撐它幾回,是能撐大了,還是撐破了的純毛呢面料軍裝。

「你。你,你,你,你……」

看著面前這個換上新的軍裝,昂然屹立欲發英姿勃勃的雷震,看著軍裝肩章上代表的等級與意義,李樹正真想狠狠打自己兩個耳光,他一定是在做夢。否則他怎麼見到如此荒唐的一幕,看到幾個如此瘋狂,敢提著腦袋玩遊戲地人?

「李樹正,你不是說,想要接替你的團長職務,高吉人副師長還差不多嗎?那麼我夠不夠?」雷震盯著在這個時候,當真是目瞪口呆,已經完全看傻了的李樹正。問道:「一個中將師長……夠不夠資格?」

鬼才為雷震找到。並由孫尚香幫雷震更衣的那件毛呢軍裝,肩章所代表的含義。赫然是中將師長!

「你,你,你,你,」李樹正干喘了半天,才掙扎著叫道:「你這是嘩亂,你這是兵變,你這樣地行徑,是要上軍事法庭,是要被判槍斃的!」

「上軍事法庭?槍斃?」

聽著這兩個詞,雷震的眼睛裡突然閃過了一絲淡淡的悲傷,在這個時候,他想起了那個在敵人突襲戴安瀾師指揮部時,以一個中校作戰參謀地身份,卻跑到戰場最前沿報信的男人,而雷震在這個時候,自然而然,引用了對方的名言:「想要槍斃我,至少要等我活著回去吧?!」

「……」

李樹正呆住了,迎著雷震那雙當真是坦坦蕩蕩無愧此生,更揚起了一個大丈夫英雄頂天立地霸氣的眼睛,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雷震只是一個小小的上尉連長,卻可以在身邊收攏這麼多人。

在和平時期,在有憲兵的時候,他這位上校團長,是可以直接無視一個上尉連長的挑釁,可是在這種力量就能決定一切的舞台上,他地個性,他的一切,面對雷震,就顯得過於蒼白無力起來。

「力量!對,我是團長,我的兄弟都跟著我這麼久了,他們又怎麼可能為一個不相干的小子,而傻傻的留在這裡等死?」

當李樹正霍然回頭,用救助的目光,看著自己的部下時,他再次愣住了。他在自己最信賴,看起來對自己也最忠心的營長眼睛裡,看到了對雷震這個人,流出來地尊敬甚至是迷醉!

沒錯,就是迷醉!

他們跟著一個如此懦弱,如此膽怯地長官,他們已經習慣了逃跑,習慣了忍受周圍人那不屑的目光,和有意無意地譏諷,但是他們也是男人,時值民族存亡之際,他們依然會加入軍隊,就是說明,大他們的血管里,還流淌著熾熱的男兒血啊!

直到面對雷震這個人,他們才知道,原來男人,也可以這樣活著。原來軍人,一旦立下了捨生成仁,一擊必殺的決心,也可以這樣瘋狂,這樣放肆!

全團幾十號軍官彼此對視了一眼,也許是被雷震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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