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撕破天穹 第三十九章 三個問題

望著孤身一人,手中也沒有任何武器的阿四,羅三炮停下了腳步,低聲道:「小心有詐!」

雷震微微搖了搖頭,當這個男人突然出現在他們前進的路上時,他們已經失去了天時,更失去了地利。假如對方真的預先設下必殺的陷阱,後退逃跑,只會讓自己死得更快,還不如乾脆抱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信念,激流勇進,去拼出一個山窮水覆,搏出一個柳暗花明!

阿四的目光直接落到了雷震的臉上,他認識雷震,更知道雷震是這群人的最高領袖。阿四仔細觀查著雷震的一舉一動,仔細看著雷震那一成不變,每一步邁出,距離幾乎比尺子更精確的步伐,聆聽著雷震那有力的腳步聲,阿四的眼睛猛然亮了。

在阿四的感覺里,那個慢慢走向自己的男人,就像是一座大山,一座厚重得無懈可擊,讓人心裡會不由自主產生一種根本不可能阻止他前進腳步氣餒想法的大山!他那寬厚的胸膛,猶如刀鑿斧刻般堅硬的臉部線條,更讓人充分感受到他血管里,那不斷流淌的熱血里,所包容的堅韌不屈。

而雷震的雙眼……

阿四在這個時候突然發現,原來人類的辭彙竟然是如此的貧乏。你要他用什麼樣的語言或者是文字,才會讓一個沒有親眼見到雷震在面對最危險狀態的人,能夠明白,他的雙眼中,所綻放出來的那種冷與靜,相互矛盾卻又相互包融的詭異燦爛?!你又要阿四用什麼的方法才會完整的告訴別人,雷震地雙眸中,那種坦坦蕩蕩。絕對可以遇神殺神,遇佛誅佛的浩然正氣?

他是一座山,是一團火,是一塊冰,是一陣風!

在這個時候,面對雷震一個如此精彩,如此霸道,又是如此出類拔萃的人物。阿四突然想到了孫子兵法中,「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這十六個字!

但是在阿四眼裡看來,最可怕的,雷震這個人的統率力。謝晉元一手教出來的關門弟子,最強的當然是統率力!

雷震帶的人全是公認地刺頭。更是一支沒有經過實戰磨練的團隊,但是因為面臨生死大敵,面臨也許是人生最後一場血戰,每一個跟在雷震身後的人,連他們自己都沒有發覺。他們的雙腳已經開始隨著雷震的動作,一起揚起又一起踏下,他們的呼吸,他們的頻率。他們的精神,更在不知不覺間,以雷震為核心,形成了一個隱含著最充沛攻擊與反擊力地戰鬥隊列!

面對這樣一個領袖,這樣一支團隊,阿四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雙手舉得更高,然後用最不引起所有人懷疑的動作。向前走了兩步,遠離了他腳下那隻背包。

張誠從內甲上取下了兩柄飛刀,只要雷震對他稍有暗示,他就會對著雙手高舉,已經進入飛刀射程的阿四,發動最凌厲地連環攻擊。

可是雷震什麼也沒有做,雷震還沒有經歷過大型戰爭的考驗,但是卻已經擁有了一名優秀指必須具備的所有特質。

在正式行動之前。雷震就派出猴子王。對上海周邊的地形,進行了一次最細緻地堪查。而他在外面一片混亂,都在試圖追捕他,而無法自由行動的情況下,他索性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一次次面對上海城區地圖和自己親手製作的沙盤,在心裡推敲各種可能的撤退方案。

就是在這種絕對專註的反覆推演中,在上海郊區有多少條通道,有多少個小山丘,有多少條可以隱藏一個成年人的水渠和下水道,甚至連它們的長度和山丘的標高,雷震都記得清清楚。

就是因為這樣,雷震才相信阿四說地話,因為如果突然出現在這裡的阿四,真的是一個引誘他們跳進致命陷阱的誘餌的話,就絕對不會選擇這樣一個四周一馬平川,根本沒有潛伏突襲部隊位置的地形。再說了,以阿四的身份和身手,無論敵人有多笨,也不會用這種讓人一看就會全力戒備的人物,來當誘餌吧?!

雷震終於走到了阿四地面前,他仔細端詳著這個上海灘實力絕對能排進前十名地金牌級保鏢。從外表上來看,阿四隻是一個相貌普通的男人,他地年齡大概也就是三十齣頭,他的身高一般,身材一般,長相一般,氣質一般,他全身上下都寫滿了一般,如果把他丟進人群里,估計就像是一滴雨水落到了大海里,轉眼就會徹底被芸芸眾生淹沒。

但是一個普通人,面對雷震和他身後殺氣騰騰的羅三炮,飛張張誠和孫尚香,絕對不可能就像是在大街上,突然看到了自己的臨居張大媽一樣,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就是因為在絕不適宜的場合,綻放這樣一個再平常不過的表情,露出一絲再自然不過的微笑,讓阿四立刻就變得不平凡起來。

「你不是我的俘虜,可是放下你的手了,但是你必須要回答我三個問題。」

面對阿四,雷震沒有絲毫的客套,他直接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第一個問題,「你是怎麼知道,我們會經過這條路?」

「我十五歲出道,在上海灘混了十六年時間,在小時為了不像一條野狗似的餓死在街邊,我當報童,擦過皮鞋,在街邊向那些口袋裡沒有幾個子兒,還非要臭美的女人,兜售廉價的土造法國香水。我還給妓女當過拉皮條的,在地下拳場打過黑市拳,給那些有錢的老闆們當了幾年賭錢、賺錢的『狗』。」

提起自己絕對稱不上愉快的幼年經歷,阿四的目光有了一絲淡淡的迷離,但是很快就恢複了正常。他沉聲道:「對你這種外來人來說,也許上海很大,人很多,也很複雜,但是在我的眼睛裡看來。它熟悉得就像是我家地後院。張老闆死後,你們當然要儘快離開,能從哪裡離開上海,會選擇哪條路,我就算不能完全確定,也可以猜出個七七八八。」

雷震點了點頭,正所謂強龍難壓地頭蛇,他這樣的外來者。雖然擁有強大的力量,但是畢竟人生地不熟,和阿四這種土生土長,擁有複雜的人生經歷,更在這個城市裡建立了枝連錯雜關係網的人相比,直接就失去了地利與人和的優勢。要不是這些地頭蛇佔據著這種外人根本不可能擁有的優勢,以日本軍隊的強大和不可一世,又怎麼會對張嘯林這種流氓頭子。伸出友誼之手,並提出了以華制華地戰略主張?

「第二個問題,林懷部成功刺殺張嘯林和吳靜觀之後,你們這些失職的保鏢,責無旁貸。必須要協助巡捕進行調查。」

雷震盯著阿四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道:「所以我想,如果沒有特殊原因的話,你這個時候。應該還在巡捕房裡接受詢問吧?」

「我們並不是刺殺張老闆的兇手,更不是主謀,只是一些給人當保鏢混口飯吃的小角色,巡捕房的人知道,如果我們還想繼續在上海混下去,就必須配合他們地工作,老老實實把自己看到的聽到的,一五一十的交待清楚。所以他們並沒有把我們當一回事。看管得也並不嚴。」

提到自己在巡捕房的經歷,阿四還是一臉地平淡,「所以我才有機會,在借口上廁所的時候,打暈了一個巡捕,從裡面逃了出來。」

阿四說得是輕描淡寫,但是只要不是白痴就能想到,他打暈巡捕這麼一逃。無異於已經告訴外界。他和林懷部刺殺張嘯林案件,有著不可推脫的聯繫。更直接把自己放到了汪偽政府和日本人的對立面。

換句話來說,得罪了日本人和汪偽政府,在法租界更背著一條命案地阿四,根本不可能在上海灘再混下去了。站在雷震身後的江東孫尚香瞪大了雙眼,直接搶在雷震前面,替所有人問出了第三個問題,「你不知死活的玩命越獄,從巡捕房裡逃出來,就是要攔在我們面前,見我們一面?」

阿四沒有直接回答孫尚香的問題,他低聲道:「我一直看不起林懷部。他的槍法沒我好,徒手格鬥更兩個也比不上我,在我們這個靠為有錢人賣命來賺錢,說白了有奶就是娘的圈子裡,我當然有資格看不起他。但是……昨天我突然發現我從來沒有真正認識林懷部,他打死了張老闆後,就那樣拎著手槍,理直氣壯的穿過了我們這些保鏢,理直氣壯的走出了大門,理直氣壯地站在那裡,等到巡捕趕來,給他戴上了手銬。他明明知道自己這一去,也許就再也無法活著走出來,但是我卻清楚的看到,他竟然在笑,是的,他在笑,不停的笑,快樂的笑!」

「在那個時候,我突然覺得,自己心裡象被什麼給堵住了,堵得我難受,堵得我如果不能把它吐出來,我就會被活活憋死!我昨天想了整整一晚上,我沒有辦法忘記林懷部當時臉上的笑容,更無法忘記,他在走出大門時,對我投過來了的那種高高在上的眼神!」

「可是今天早晨,我再一次被帶到巡捕房接受審問時,看著你地通緝令,我突然一切都明白了!」

「林懷部有很多機會刺殺張老闆,可是他在這個時候突然刺殺,一定有特殊地目地,而這個目的,當然就是你,雷震!他不但要刺殺張老闆,除掉一個出賣國家地漢奸,更要為你們創造機會,成功的離開上海,他就是已經完成了這些任務,所以他才可以笑得那麼歡暢。」

阿四緊緊的盯著雷震,他突然拼盡全力,放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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