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撕破天穹 第二十章 紫雷(下)

「砰!」

赫鼎誠只覺得自己被一隻巨大的鐵鎚迎面擊中,還沒有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被一隻鐵拳打得倒飛出四五米遠,重重摔倒在地上。

這個象獵豹一樣飛撲過來,在幾名叛徒手裡搶回凌維誠一條命的人,當然就是雷震!

雷震用右手緊緊護著凌維誠,他低下頭靜靜的望著躺在地上的謝晉元,在雷震的雙眼中突然揚起了一絲濃重的悲哀。象雷震和謝晉元這種經歷過最殘酷戰爭,見慣了生生死死的軍人都清楚的明白,以謝晉元的傷勢,他已經回天乏術。

「雷震你讓開,你聽到了沒有,我要你讓開,中民在流血,他在不停的流血,他需要救治,他需要包紮……」

凌維誠在這個時候真的要瘋了,她對著雷震用和的打,拚命的踢,她用頭袋,用自己的牙齒咬,但是雷震橫在她的面前,就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死死擋在了她的面前,讓她無論如何攻擊,如何拚命,都無法跨越他畫出的禁地。凌維誠真的不明白,為什麼雷震竟然會攔在她和謝晉元之間,甚至不讓她去幫助謝晉元,至少她還可以用自己的兩隻手,死死按住丈夫身上的傷口,讓他的血流得慢一點,讓他有機會撐到被送進醫院啊!

謝晉元現在當然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他的目光慢慢從赫鼎誠等四個士兵的身上掠過,最後定格在雷震的身上。在謝晉元的眼睛裡,沒有面對死亡的恐懼,也沒有被自己部下出賣的悲傷,他只是用一種深沉地平靜,淡淡的凝望著雷震和被他死死護在身後的妻子凌維誠。

謝晉元側起頭。望著雷震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是他的嘴唇蠕動了幾下,卻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一顆大大的,熾熱的,紅色的血珠,從謝晉元的眼角緩緩淌落,在他地臉上划出一道蜿蜒延伸的曲線後,終於狠狠墜落到他身下那片已經被鮮血塗滿的大地上。再一次濺起了一朵小小的血色浪花。

這是一滴從頭部傷口流出來的鮮血,還是一顆謝晉元流出來的英雄淚,或者兩者兼而有之,在這個世界上,除了謝晉元之外,不會再有人知道。

「壯志未酬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匆匆,太匆匆啊……」

帶著這樣的遺憾。帶著滿腔的錚錚傲骨,帶著屬於中國軍人地英魂,謝晉元終於緩緩的,緩緩的,永遠的。在這片凝聚了他太多愛與恨,太多希望與失望的軍營里,閉上了他地雙眼。

謝晉元再也不用看白俄士兵勢利的白眼,再也不用聽工部局的指手劃腳。再也不用為日本情報機關的咄咄逼人,再也不用為汪偽政府那些漢奸賣國賊而憤怒,再也不用為這個山河破碎地國家而擔憂。

他……終於解脫了!

「不!!!」

凌厲的悲號響徹雲霄,在這個時候凌維誠只覺得呼吸急促,她甚至已經沒有力量支撐起自己的身體,她真的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她失去了謝晉元這個丈夫,她應該怎麼辦!

「他不是英雄嗎?你們所有人不都說他是一位蓋世英雄嗎?在小說里。在演義里,蓋世英雄都是無敵的,都是不死的,他既然是英雄,又怎麼能這麼輕易的死掉,他有老婆有兒子有女兒有老爹老娘要養,他又怎麼敢死掉?!」

再沒有力氣對雷震發起攻擊,凌維誠趴在雷震的背上。如果不這樣地話。她早已經摔倒在地上,她無力的拍打著雷震。從她的雙眼中那奪眶而出的熾熱眼淚,一波波的傾灑在雷震的身上,燙得雷震全身不停的顫抖。

在操場場上傳來一陣撕打的聲音,二三十個孤軍營地士兵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把赫鼎誠和另外三個受到雷震重擊,幾乎失去反抗能力的暴徒按倒在地上。望著那一張張熟悉地臉,凌維誠抽著氣,嘶聲叫道:「是他們,就是他們,是他們殺了中民,他們是劊子手,他們是兇手!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雷震的身上,到了這個時候,群龍無首之下,雷震在所有人心目中,已經擁有了舉足重輕的影響力。凌維誠很快就發現了這一點,她對著雷震的耳朵叫道:「雷震你還愣著幹什麼?是他們殺了你的師父,你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殺掉了你的師父,如果你還把謝晉元當成你的師父,如果你還尊敬他,願意記掛他對你的好,那你就殺了這些劊子手,用他們的血來祭奠中民的英靈!」

雷震當然想殺掉這四個叛徒,但是他在拾起一把匕首後,卻在地上划出了一條深深的橫線。

「無論是誰,沒有得到我的批准,絕對不許跨過這條橫線,否則,格殺勿論!」

沒有人敢忽視雷震的警告,更沒有人敢忽視雷震手中那把還沾著謝晉元鮮血的匕首。雷震伸手死死抱住凌維誠,無論她怎麼叫,怎麼掙扎都絕不輕開,他的目光從在場所有人的臉上掃過,迎著他的目光,幾乎所有人的心臟都狠狠一顫。

雷震突然揚聲道:「余德才出列!」

「楊余水出列!」

「張浩出列!」

「李民出列!」

雷震的聲音並不大,他連軍人都不是,當然更沒有什麼實際權力,但是聽到他的命令,被點到名字的人,卻一個個迅速走出了隊列,站到了雷震的面前。

「師父死了,死在了自己人的刀下。」雷震望著面前這十幾個被他點到名字的人,沉聲道:「我不知道在軍營里,還有多少這樣的叛徒,但是我相信以你們的為人和品行,無論面對什麼樣的威逼利誘。都不會放棄自己地尊嚴。」

雷震在十幾個人的沉默注視下,一字一頓的道:「所以,我把師娘的命,師娘的安全,都交到你們的手裡了!」

第一個被雷震點名的余德才排長狠狠點頭,道:「團長,就算是牛頭馬面兩位大哥已經找到了你,他們敬你是一個為國為民的大英雄。也一定不會強迫你。團長,在這個時候,你心事未了,一定還沒有走吧?」

「嫂子有我們看著,保護著,在這裡我余德才向您發誓,無論誰想害嫂子,都要先從我余德才地屍體上踏過去。否則的話,就休想去嫂子一根寒毛!」

說到這裡,余德才這條在戰場上衝鋒陷陣,面對數倍於己的敵軍都毫不動容的漢子,揚起了脖子。嘶聲哭叫道:「團長,如果你還願意相信我們這些老部下,相信我們這些兄弟,您就放心的去吧!」

在余德才的帶領下。十幾名孤軍營士兵,以圓弧狀層層拱護在凌維誠的身邊,更有幾名士兵,守在了謝晉元房間的所有出入口,在這種情況下,無論是誰想要傷害到謝晉元地兒子,都絕不可能避開這些保護者的雙眼。

直到凌維誠和她的一雙兒女都得到了足夠的保護,雷震才長長的吁出了一口悶氣。說出來也許有點絕情。也許顯得太過於現實,但是只有像雷震這種經歷過家破人亡地孤兒,才會真正明白,保護活著的人,比保護一具屍體或者是保護一個受到致命重創,生存機率已經無限趨於零的傷員更重要的道理。

雷震拎著那把匕首,大踏步走到了四個暴徒地面前,他低頭看著被按在地上。已經放棄了掙扎的叛徒。略略沉默後,問道:「為什麼有人的日子不過。偏偏要去當狗?」

其它三個人保持了沉默,只有赫鼎誠側過頭,發出了一聲充滿不屑意味的低哼,當著雷震的面,他甚至向地上重重吐了一口口水。看到赫鼎誠在做了如此天怒人怨的暴行後,竟然還能甩出這樣放肆的動作,在揚所有人的呼吸一下子都沉重起來。但是雷震卻輕輕皺起了眉頭,他看得出來,和另外三個趴在地上默不作聲,卻因為害怕,身體都在微微顫抖地叛徒相比,赫鼎誠要有膽氣得多。

雷震真的不明白,象赫鼎誠這樣一個不怕死,擁有成為英雄潛質的男人,為什麼能被日本情報機關收買,成為一個賣國求榮的叛徒!

「賣國求榮的人,也許能一時得勢,但是赫鼎誠你自己說說,在這個歷史上,有幾個靠賣國求榮往上爬的人,能得到好下場的?」雷震望著赫鼎誠,沉聲道:「別忘了,在岳飛爺爺的墓前,秦檜還跪在那裡,受千人唾萬人罵呢!你自己不要臉沒關係,但是你有什麼權力辱沒了自己地祖宗?我真地不明白,老天為什麼會給你一張人皮,你又有什麼資格,成為一個五尺男兒?」

「哼,不愧是謝晉元的徒弟,他別地本事不知道你學了多少,這說得比唱得還好聽的伎倆,你到學了個十足!」赫鼎誠終於說話了,他翻起臉,斜斜看著雷震,道:「別給我說什麼為國為民的大話,老子在戰場上挨過炮,和日本人拼過刺刀玩過命,也算對得起這個國家了。你也別給我說什麼謝晉元是英雄這樣的話,他願意當英雄,願意去逞能,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他幹嘛要拖上我們?別說什麼委屈之類的話,他至少功成名就了,現在提起謝晉元,誰不知道他是一個抗日英雄?可是我們呢,命拼了,血流了,每天呆在這種鬼地方,拿不到軍餉,吃的都是豬食不說,還要在那個什麼工廠里玩命工作,而我們的謝大英雄,轉手又把我們這些血汗錢大把大把的捐出去,又混了一個堅貞不屈能為人所不能為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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