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玩家 混世訣竅

作戰的關鍵是什麼?對於這個見仁見智的問題,蔣介石給出的答案是:多殺人!

蔣介石說你們在戰場上只要記著多殺就行,不要怕沒有彈藥,打完了我可以立即給你們補充——槍械彈藥庫里有的是,既可以自己製造,也可以向外國購買。

在軍事學上,這叫作大量殺傷敵方有生力量。蔣介石認為,只有這樣才能解決戰事。他還說:「如果能夠殺傷他一團的兵員,他至少需要三個月時間才能補充訓練完成,直至投入戰場。三個月時間,這是決定戰爭勝敗的一個重要因素,你們必須注意!」

當說到「殺傷」這兩個字時,蔣介石還特別加重了語氣。

散會後,將領們便三三兩兩地走到街上去吃飯。徐源泉、王金鈺、楊虎城等幾個人進了一家飯店的飯廳,大家把皮包放下來,拉開椅子坐下,彼此相視一笑,原來的緊張氣氛頓時煙消雲散。

眾人一邊吃飯一邊聊天。王金鈺首先說:「老總(指蔣介石)今天的精神很好,對戰事也滿有信心,我看這一仗不會失敗的。」

徐源泉接過他的話茬:「是的。不過老總的說法我覺得太露骨了。打仗嘛,本來就是殺人的事情,為什麼還要那麼說?」

說完之後,徐源泉將在座的人都掃了一眼:「你們覺得怎麼樣?我覺得我回去對部隊不好那樣傳達,太殘忍了。」

王金鈺深表贊同:「是啊,我們打的是內戰,殺的都是中國人。老總今天的講話,不像是『國家最高領袖』對內作戰的說法。敵人的兵員同樣是中國老百姓。我想,我們不能這樣傳達下去。」

其他人也都點頭慨嘆:「太不像『國家最高領袖』了。」

徐源泉、王金鈺包括在座的幾位,平時沒有一個是吃齋念佛的善菩薩,也都無緣參加外戰,講穿了,大家都是靠打內戰才打出了自己的一方天地。他們在背後如此議論「國家最高領袖」,當然不僅僅是因為覺得「殺傷」兩個字太過血腥氣或不願參加內戰。

雜牌部隊就像是岩縫中長出的野草,能活到今天,都得有一點自己的混世訣竅。這些訣竅中有兩點比較關鍵:一是時時刻刻都要保存實力;二是根據時勢需要,隨時隨地「擇良木而棲」。

蔣介石發表那通殺氣騰騰的訓話,毫無疑問是想驅使雜牌們不惜血本地為他賣命,可這也正好觸犯了雜牌軍「保存實力」的禁忌,難怪要引起不滿。

事實上,在中原大戰初期,閻、馮一直沒有放棄對這些雜牌軍的拉攏。徐源泉、王金鈺、楊虎城等雜牌軍頭也沒有從根本上放棄腳踏兩條船的打算,他們均與閻、馮保持著信使往還,同時對戰場形勢抱著觀望的態度。在這種情況下,哪有人肯為老蔣出死力打硬仗?

蔣介石對此其實瞭然於心。他的參謀處在陣中日記中就有這樣一段記述:「馮逆(馮玉祥)對王金鈺、徐源泉等勾結煽惑,但奸謀迄未得逞。」

「奸謀迄未得逞」,不等於沒有得逞的可能性,而且就算他們不倒戈相向,若是始終出工不出力,給你來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那也夠麻煩的。

於是,如何駕馭控制這些雜牌軍隊,使其不被對方所收買利用,而為自己效命疆場,便成為蔣介石在戰爭之初就必須加以解決的一個重要問題。

事情最後歸結到究竟由誰來當第三軍團的總指揮,蔣介石決定選擇何成浚。

何成浚是湖北人,他畢業於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從辛亥起就領兵打仗,但軍事指揮能力並不算出眾,以致還讓蔣介石產生了鄂籍將領都不善於打仗的印象,並下達手諭:「選將,慎用鄂人!」

何成浚考取過文秀才,並在張之洞經辦的書院肄業,受到張之洞的賞識,並被保送至日本留學。按照這一金光閃閃的履歷,他至少也能混成一個「儒將」,但是很多人都知道何成浚不愛讀書,也從不研究稍微深刻一些的時政問題,甚至他連看報刊都是走馬觀花,泛泛而過。

不讀書,肚裡自然就無貨。據何成浚曾經的幕僚回憶,他竟然從未見何成浚能夠在公眾場合發表一篇有條有理的演說。

為將一般,為政似乎也只能在及格線上下徘徊。何成浚長時間在湖北任職,並出任湖北省政府主席,因此最喜歡別人稱他為「湖北家長」,然而他在湖北也沒有做出過太多讓人稱道的政績。

眾所周知,蔣介石比閻、馮更重視政治型幕僚的選用,幕府中高手雲集,且不說黃郛、楊永泰的深謀遠慮,錢昌照、張群在政經、外交方面的專業才能,就是陳佈雷的筆、吳稚暉的嘴,也足以讓一般人望而卻步。

在這個圈子裡,何成浚若是真的一無所能,早就靠邊站了。他能夠始終得到蔣介石的重用,正是緣於有一套人所不及的特殊本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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