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石掀起千層浪 不賞而誅

韓、石躍躍欲試,閻錫山卻仍被蒙在鼓裡。當他在專車上指揮韓復榘等人斷唐部後路時,幕僚突然發現韓復榘衛隊人員的數量劇增,懷疑韓復榘有非常舉動,於是急忙勸其北返,以免遭暗算。

閻錫山本來也是個疑心病很重的人,到鄭州後,他就派人常駐電報電話局,檢查往來電報並偷聽電話。起初,監聽電話的人並沒有得到什麼風吹草動,閻錫山也就沒有把幕僚的話放在心上。

1930年1月14日,蔣介石的代表何成浚、方本仁與韓復榘會商扣閻一事。正巧另外一個雜牌將領王金鈺也在閻錫山那裡沒撈到好處,同樣預謀扣閻以獻蔣,他給韓復榘打電話商量,韓復榘就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告訴了他。

更巧的是,閻錫山的幕僚孔繁蔚與王金鈺乃莫逆之交,他在王金鈺那裡打牌,出來小便時就正好聽到了這段對話。

無心人說話,只怕有心人來聽。孔繁蔚聽得汗毛倒豎,急忙找了個借口,溜到專車上去向閻錫山報告。閻錫山聞悉,即命副官告訴韓方接待人員:「總司令要安靜休息,有事再叫你們。」

接著副官就去跟車站的人講,說閻命他回去取要緊的東西。車站人員不知就裡,便用車頭掛了一輛鐵悶子車。閻錫山換上便服,攜趙戴文、孔繁蔚等人鑽進這輛車裡,然後星夜出奔新鄉,再由豫返晉。

第二天一早,有人才慌慌張張跑來向韓復榘報告:「閻錫山不知為了什麼事,昨晚十二點多忽然化裝逃走了。」

韓復榘聽後甚為愕然,但是不管怎樣,事情做也做了。回開封后,他便公開對僚屬說:「我要扣閻老西兒的事,你們大概都聽說了。因為馮先生在山西受盡了委屈,這次我本想把老西兒扣住,要求他放出馮先生,否則我也不放他,以此報舊日馮對我的恩情。」

說到此處,韓復榘長嘆一聲:「不料事機不密,讓他一下子跑掉了,全怪我說話不留神,真是可惜得很。」

蔣、韓之謀只是你知我知,在沒有確切證據的情況下,脫險後的閻錫山沒有傻到嚷嚷得全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他對外宣布離開鄭州的原因是:「即日返晉一行,料理晉鈔兌現事宜。」同時撤回了原駐鄭州的晉軍。

事件沒有發生之前,閻錫山一直以為自己在算計著蔣介石,沒有想到蔣介石也會算計他。這一突發事件完全打亂了他的陣腳。

閻錫山開始從另一個角度思考倒蔣的問題。他認為歷代統治者在感覺坐穩江山後,都很少能保全其同事及其功臣。蔣介石平定了唐生智之亂,江山比過去更穩當了,可是作為他的功臣,處境卻比以前更危險了——要不然自己助蔣平亂,本有大功,為什麼蔣介石反而不賞而誅呢?

生意只有是在沒有人身危險的情況下,才能篤悠悠地做起來,現在連生意人的安全都無保障,如何再計較來計較去?閻錫山咬著牙要倒蔣,並且認定,只要能夠倒蔣,一切在所不計,諸如善後、收拾爛攤子之類的事暫時也可不予考慮。

閻錫山的幕僚中本有兩派,以趙戴文為主的擁蔣派是多數,但趙戴文等人已經回了南京,留在太原的,除軍人外,只有賈景德、趙丕廉、梁航標。賈景德、趙丕廉從輔佐幕主當國家元首出發,一貫主張反蔣,尤其賈景德向來都是反蔣的絕對支持者。這三人中,只有梁汝舟持擁蔣態度,因此頗有孤掌難鳴之感。

梁汝舟系閻行營辦公處處長,電務組就是他的下屬機構,電務組所破譯的「外電」除他和閻錫山外,其他任何人都看不到,足見其地位之重要以及閻對他的信任。正是由於身份特殊,梁汝舟在是否要由自己直諫的問題上比較猶豫。後來他發現徐永昌與他意見一致,便有意通過徐永昌向閻陳述,可是徐永昌說他是軍人,不便主動說話,還是希望梁汝舟本人設法多進言。

梁汝舟只好鼓足勇氣,向閻錫山闡述其間的個人利害關係。他認為在唐生智覆滅後,南京政府內部較以前更為團結,說明國內的反蔣形勢已經發生了明顯變化。

過去大家研究的都是如何倒蔣,現在好了,連能否迫使蔣介石自動下野都成了問題。梁汝舟分析說,若貿然發動軍事倒蔣,無論勝敗,閻錫山都不會得到什麼好的結果:敗了的話,將無枝可棲;即便僥倖成功,也是玉石俱焚,不堪設想。

梁汝舟建議閻錫山,趁此助蔣平亂之機,以最大誠意協助南京政府整編西北軍、晉軍,然後心甘情願地輔助蔣介石。這樣蔣成則閻有功,蔣敗則閻可順理成章地繼任大統。「到那時,您雖欲逃避,亦不可得,何必於此時和他角力以爭呢?」

梁汝舟的一番話顯然打動了閻錫山。過了良久,他突然問道:「你說我交出軍權後,蔣能容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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