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天隔不了一層窗戶紙 八抬大轎

在楊永泰的「削藩策」中,他將南方的新桂系視為一股,北方的馮、閻視為另一股,稱這兩股力量都足以與蔣爭霸天下。

馮、閻、桂一旦實現大聯合,對蔣政權就意味著滅頂之災,楊永泰論述道:「廣西第七軍橫行兩湖,李濟深負隅兩廣,白崇禧收編了唐生智殘部三個軍,稱霸一方,三分天下有其一,如勾結馮、閻,則南京無法立足。」

在編遣會議草草收場,表明「政治削藩」希望渺茫的情況下,楊永泰轉而主張在馮閻桂聯手之前,逐一進行「武力削藩」,其中首當其衝的就是要解決新桂系。魯案無疑為此提供了一個極好的機會和理由。

即便拋開馮、閻,對當時的蔣介石而言,要想用軍事手段單獨消滅新桂系,似乎也是一個很難達成的目標。桂軍從南到北,從兩廣到兩湖,再到山海關,戰線長達千里,已經形成了可以互相配合,彼此呼應的「一字長蛇陣」,蔣軍不攻便罷,一攻很可能成為對方的「腹中之食」。

顯然,若想僅靠打仗來解決新桂系,勝負難有定數。楊永泰的辦法是武力進攻和政治分化相結合,對新桂系分散在各地的勢力予以各個擊破。

他首先把目光盯在了廣東,所用之術是「收買陳銘樞、陳濟棠,以縛虎之勢,扣留李濟深於廣州」。

陳銘樞早就投入了老蔣的陣營,陳濟棠也與南京政府暗通款曲,但廣東的關鍵人物並不是二陳,而是李濟深。李濟深在兩廣擁有過人的威望,陳銘樞、陳濟棠等廣東將領多為其舊部,就算他人不在廣東,只要能夠繼續發號施令,二陳仍不敢輕舉妄動。

這時正好國民黨三大即將在南京開幕,各地代表紛紛赴京。李濟深本來也應率代表與會,但處於這種敏感時刻,還要不要到南京去,他頗費躊躇。躲在上海法租界的李宗仁希望李濟深能以廣東的人力、物力、財力支援新桂系,不願他為蔣所謀,所以也力勸其不要赴會,並預言李濟深到南京只會凶多吉少。

見李濟深猶豫不決,徘徊不進,蔣介石決定派吳稚暉到廣州迎接。

在蔣氏幕府,吳稚暉是一個非常特殊的人物。他是孫中山的同輩人,當他名滿天下,以反清革命家、國民黨元老、教育家的形象躋身於民國政壇的時候,蔣介石還是一個小學生,兩人年齡相差居然有二十二歲之多。

僅看兩人過去的履歷和年齡差距,似乎更應該是蔣介石給吳稚暉牽馬墜鐙才是。當然,如果說吳稚暉想藉助蔣介石來實現自己飛黃騰達之夢,這倒也可以理解,可實際情況是,吳稚暉並沒有什麼做官的癮,其人生信條為「官是一定不做的,國事是一定不可不問的」。他擔任過的最長時間的職務是國民黨中央常委,除此之外,並沒有在南京政府當過大官,連蔣介石內定他為監察院院長,都被他一口拒絕了。

有人覺得蔣介石壞,寧死也不肯做蔣介石的官,吳稚暉是完全相反,他滿心滿眼都覺得蔣介石好,就連壞的都是好的。在吳稚暉看來,自己不做官的好處之一,也是能更好地為蔣介石奔走吶喊。他曾一再說:「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過問國事,幫蔣先生說話,不是比在南京政府里任職的人說話更方便嗎?」

與陳布雷等「文膽」不同,吳稚暉的本事主要不是筆,而是嘴。蔣介石讓他到廣州去拉李濟深,老頭子立即趕赴廣州。去了之後,便不顧鞍馬勞頓,喋喋不休地跟李濟深講起了務必要赴南京開會的道理。

吳稚暉與李濟深本是兒女親家,這種關係加上吳稚暉那張鋒利的嘴,終於讓李濟深招架不住,答應動身北上。

3月11日,李濟深率一批代表抵滬。這時全會還沒開幕,李濟深暫時不來南京也無不可,但蔣介石又向他發出邀請,請他來南京居中調停中央政府與「李白」的矛盾。

李宗仁見狀,再次勸李濟深千萬不可去南京,否則必被扣留無疑,到時廣東必陷,廣西也會隨之失去援助。聽完他的分析後,李濟深覺得很有道理,當即說,自己決不去南京。

李濟深不來,蔣介石自有辦法,他讓吳稚暉、張靜江、蔡元培、李石曾四元老出馬,要求即便用八抬大轎,也非得把李濟深抬到南京來不可。

張靜江等人對此事都不太熱心,只有吳稚暉特別能體諒蔣介石,在勸李入南京問題上表現得非常活躍。一到上海,四老就前去拜訪李宗仁,同時約李濟深來李宗仁的寓所談話。吳稚暉代表四老對李濟深說:「蔣先生命我們四人來勸任公(李濟深字任潮)入南京面談,請任公不要推辭。」

李濟深當然不敢貿然答應,他說:「蔣先生對我素有成見,此次煩請諸位來請,更說明其中有問題。蔣先生能保證我入南京後的安全嗎?」

吳稚暉立即回答:「我們來滬之前,便曾和蔣先生談到任潮入南京後的安全問題。蔣先生表示,他以人格擔保,不致使任潮失去自由,但是如果任潮不去南京,中央便一定要對武漢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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