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杯酒 Angel Kiss/天使之吻 替代品

「你有沒有覺得到日前為止,所發生的一切,全部是個局?」桑蕎手握方向盤,正駛在回家的路上,路已過半,她才打破長時間的沉默,這樣問道。

「嗯,」秦枳坐在后座抱臂沉思,只輕輕應了一聲,「朱麗亞是被她所熟悉的人殺死的。」

「沒錯,她死的時候,面對著鏡子,就算看不到來人手中的刀,卻不可能看不到對方的臉,」桑蕎望著後視鏡里一直不遠不近跟隨的車子,卻保持著非常穩定的速度,「況且,只卸了一半的妝,如果不是非常熟悉的人,她不可能會讓對方進門。」

「為什麼要在酒會的中途突然卸妝呢?」秦枳抬起頭來,略微活動了一下肩膀,「和安迪在酒窖私會的人,你猜是朱麗亞,還是愛麗絲?」

「很像是朱麗亞,卻未必不是愛麗絲,因為那時那個女人所說的話,聽上去確實很像一個女明星才會有的抱怨,可如果兩個人都是普通人,又是正常的男女朋友關係,同時出現在公眾場合卻會被路人指點議論的,會不會是姐弟戀呢?今年37歲的愛麗絲,與24歲的安迪,就算保養再好的女人,也還是會不經意就暴露了年齡。同樣,可以決定今晚安迪是否到場的人,不一定真的就是朱麗亞,指定甜點師這種事情並不需要身為大明星的她親力親為,只要通過經紀人交待下去就好,那麼,如果愛麗絲一口咬定這是朱麗亞本人的要求,沒有人會多此一舉地再次向朱麗亞確認。」

「不錯,從正常的角度去分析,只會得到兩可的結論。」

「所以,反過來想的話,酒窖里的女人究竟是誰這個問題,其實可以分解成三個問題。第一,那個女人是誰?第二,誰又偽裝了誰?以及,第三,假如當時的那個人是A,那麼是她主動偽裝成為B,還是被B所利用讓我們以為站在那裡的人,就是B?」

「第二個問題很容易回答,今晚刻意變換了妝扮的人,是愛麗絲,她模仿了朱麗亞的髮型,穿了在黑暗中分辨不出顏色的相似款式禮服,這樣一來,問題一和問題三就可以轉變為兩種可能:第一,那個女人是愛麗絲,可她希望我們認為那個人是朱麗亞;第二,那個女人是朱麗亞,而愛麗絲希望我們認為那個人,是她自己。」

「對,如果那個女人是朱麗亞,而她也知道今晚愛麗絲會打扮成和自己相似的樣子,出於某種目的,想要我們認為她自始至終都在化妝室,並沒有去過其他任何地方,那麼她很難偷走愛麗絲今晚所戴的那隻耳環並讓她渾然不覺。我確認,愛麗絲的確不見了耳環。」桑蕎點頭,「那麼唯一僅存的可能就是愛麗絲演戲,她整晚沒有出現在會場,有意無意地在酒窖門口遺落了自己的耳環,並且在警方搜身的時候故意裝作剛剛發現耳環不見了,這些都是可能誤導我們以為那個女人就是愛麗絲的細節。」

「所以與安迪進行交易的人,只能是朱麗亞。」

「以現有的證據,我只能這麼想。」

「別忘了那隻碎掉的高腳杯。」秦枳好心提醒。

「嗯,那個酒窖不大,看上去只是儲存紅酒的地方,並不兼做品酒場所,會出現高腳杯,的確很不自然。」

「做出這麼刻意的事情,目的應該是以我們為誘餌牽制住安迪,以確保在場進行交易的兩個人無法同時離開。」

「為什麼要這麼做?讓我們以為出現在那裡的朱麗亞其實是愛麗絲,對朱麗亞的死有什麼本質上的影響么?」

「這大概要取決於他們交易的內容。」

「是啊,那樣東西,是什麼呢?」桑蕎很努力地回想,那樣東西究竟會是什麼,在突然拜訪了羅蘭兄弟家之後,她曾產生過非常強烈的直覺,安迪互換了兩人的房間。從酒窖中的對話可以確定,他和朱麗亞是一對已經分手的戀人,那麼身為一向謹慎且自製的哥哥,為什麼要在人山人海之中突然手捧花束單膝跪地向弟弟的前女友求婚呢?

桑蕎忽然醒悟過來,那怎麼可能是狂熱粉絲這種程度的事情,分明就是確認感情的一種方式啊!

「史蒂文,什麼樣的人才會去故意招惹根本不愛的人?」

「從沒輸過的人,」他倒回答得乾脆利落,「知難而上是一部分人的壞脾氣,因為從不知道失敗是什麼滋味,所以一心想要挑戰高難度。」

「什麼樣的難度,才算最高?」

「愛。」他忽然抬起頭來,透過後視鏡與桑蕎的眼神相匯,「當你愛一個人的時候,就算付出一切,都會覺得給她的太少,無論怎麼做,也還是沒把握。」

「我只是隨便問問。」她笑起來,「我在想,朱麗亞會不會同時與羅蘭家的兩兄弟交往了呢?並且,目的並不單純。」

「哦?怎麼說?」他也笑了,「感情糾紛,我通常沒什麼興趣了解。」

「只是覺得半年前埃里克在毫無經濟壓力的情況下突然賣掉了房子,似乎已經是準備離開紐約的先兆。他的工作一直順風順水,也沒有顯而易見的感情傷痕,如果他的生活中沒有無法面對的人,或是處理不了的事情,我很難理解這種做法是出於何種目的。」

「也有些道理。」

「先不說這些完全靠猜的事情,如果和安迪約定在酒窖見面的人就是朱麗亞的話,那麼要他擔任今晚甜點師的人,也一定是她。可是他們見面為什麼要如此大費周章?為什麼不能私下裡約見,即便是朱麗亞這種程度的大明星,也不會24小時有狗仔盯梢。我想,除非是真正的被監視,被一個隨時隨地都跟在她身邊的人,徹底地控制著。所以要提前約定好見面的時間和地點,要準備好署名埃里克的花束,要假裝自己非常害怕,要愛麗絲不得不一個人返回會場——是的,這場會面,一定要避開愛麗絲進行,可是卻反而被她所利用。」

「所以交易的東西,一定是可以反過來要挾愛麗絲的。」

「對,雖然我沒有任何證據,但我想,安迪手上握有的,一定是埃里剋死亡的真相。」桑蕎忽然踩住剎車,而身後一直不遠不近跟隨的車子似乎愣了一下,馬上隨之減速,然後意識到自己已經被發現,這才極不情願地緩緩超過了他們,向著前方駛去。

「這很合理,因為那時兩個人的對話中,提到了『滅口』這個詞。」秦枳沒有任何錶情,彷彿那輛車的存在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說他們的房間被互換過,還有兩個證據。第一,安迪指給我的埃里克的房間,是朝北的次卧室,而這套房子是埃里克出錢租下的,在安迪的字裡行間,我並不認為兄弟倆的關係會好到哥哥主動把陽光明媚的主卧室讓給弟弟的程度;第二,安迪沒有住在卧室里,我去的時候,他尚未睡醒,被子就堆在沙發上,這也從側面說明了兩個卧室都曾經安置過埃里克的屍體,他不敢在任何一個房間里入睡。所以,三個月前當安迪發現埃里克的屍體時,他為什麼要做這件事呢?如果他只是發現了埃里克被人謀殺的證據,他為什麼要隱瞞?又或者他有必須隱瞞的理由,也完全可以把證據拿走,偏要大費周章把屍體搬運去自己的房間,然後又在來不及的情況下只是把衣櫥里的東西換了過來,只能說明這樣東西非常難以被拿走。這樣一來,那個房間出現朱麗亞的東西就很容易解釋了,並不是什麼網站拍賣得來,而是她和安迪交往時由本人帶來,分手後又沒有帶走的,只不過時隔很久,早已提不出屬於朱麗亞的指紋罷了。同時,這也直接證明了埃里克並不是什麼狂熱粉絲,不是粉絲卻要下跪求婚的理由,也只能以兩人正在秘密交往來解釋吧?」

「用這種大膽的方式來確認感情?」秦枳微微地笑了,「如果延續你的想法的話,想知道前女友究竟是否和自己的哥哥有私情,最好的方法莫過於在當事人的房間偷偷安裝一個針孔攝像頭之類的吧……這種事情一旦被發現是要坐牢的,所以埃里剋死後,作為權宜之計,安迪只好互換兩人的房間。警察走後,他拆掉攝像機,卻意外發現哥哥被殺的過程早已被一五一十地拍了下來,包括兇手的樣子與他們之間所進行的對話。我是不是很有想像力?」

「不錯啊,然後呢?」

「然後他們的對話中提到了朱麗亞,或者愛麗絲,或者其他什麼東西,總之是可以讓朱麗亞感興趣會瞞著愛麗絲出錢買下的東西。當然,如果就此訛詐那個行兇者也未嘗不可,只是風險過於高了些,這也是朱麗亞說恐怕會被滅口的原因吧。」

「如果我們假設你所猜測的都是事實,」桑蕎回頭望著秦枳,「那麼愛麗絲可以從他們的會面中得到什麼呢?」

「一個替罪羊。」他非常鎮定地回答,「安迪來了,朱麗亞的死就找到了最好的兇手。」

「那麼一定要讓我們以為酒窖中的女人是愛麗絲而不是朱麗亞的目的呢?」

「模糊死亡時間,」他笑,「如果酒窖里的人是愛麗絲,那麼朱麗亞的死亡時間就有可能是從愛麗絲離開化妝間進入酒窖到季晴川發現屍體之間的任意一個時間點,但如果那個人是朱麗亞的話,從她離開酒窖到被季晴川發現,不是只有短暫的十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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