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朱麗葉

我們的計程車司機不會說英語,所以他對解謎幫不了忙。我和達拉斯坐在后座,攝像師——拍攝小組的兩個人名字我都記不住,也沒辦法去問什麼——坐在前座拍我們。我翻著旅遊指南,想找到一些主題樂園的東西,但找不到樂園名單,倒是看到幾頁描寫東京迪斯尼樂園的文字。我念出來:

「『美國迪斯尼樂園內多種遊樂設施在這裡都有複製品,包括太空山……等等……小小世界』。應該沒錯,對吧?一個『迷你世界』哦?」

「聽起來沒錯,美女。」達拉斯說。他往後靠在椅背上,眼睛閉上,「到了再叫我,好嗎?」

「不要,」我說,「別睡了。幫我想一想呀。」

他伸伸懶腰,卻不肯睜開眼睛,「聽起來你已經解出來了。我是說,日本能有多少個主題樂園?」

「好,那這個『林肯鼻子』又是怎麼一回事?」

他聳聳肩,「迪斯尼樂園不是有個無聊得要命的什麼林肯的東西嗎?」

「是呀,我想是。」我又看看指南,「但是它沒說這裡有沒有那個東西。」

「我相信一定有。日本人很迷這類的美國東西。」

這話聽起來很可疑,不過日本某個地方有一座主題樂園,裡面有林肯的鼻子,這倒是事實,所以也許這個智障說對了。

「這個嘛,等一等,」我說,又看了一眼提示,「這上面說我們必須去兩個不同的樂園。」達拉斯明顯擺出不情願的樣子,坐直身體把書從我手裡拿去。他看了一分鐘,然後翻著書頁。「在這裡啊,天才,」他說,「『二零零一年,一座新的迪斯尼遊樂園,東京迪斯尼海洋公園開放。園內的主題海港包括地中海港、失落河區和美國港區』,我就告訴你他們喜歡美國東西吧。他們也許在那裡建了個林肯的什麼東西呢!」

「也許。那你認為我們在找的這個美國偶像是什麼?」

他笑得很開心。他長得不難看,只是太普通了。「很明顯,」他說,「你我的樂隊指揮是哪位?M-I-C……」他沒有說下去,我猜他在等我把這句歌詞接完,可是我才不要呢。我只是冷冷看著他。他竟然會猜這個,簡直要把我氣死。

「K-E-Y?」他說,又對我露出那种放電的笑,不過我可不是什麼「斯科勒總統」的超級粉絲。我可是和兩個「金球獎」得主睡過覺呢。

「M……Q……」

我打斷他。「你知道,他們可能會剪掉這些,」我沖了他一句,「不然可能要付費才能被許可播出。」

到了機場,看到其他人也都在買去東京的機票,我鬆了一口氣。我們排在卡爾和傑夫後面,其他隊伍大部分都在我們後面某個地方。我沒看到賈斯丁和艾比,所以我猜他們用多出來的時間搭上了早一點的飛機。我看到航班信息牌上有兩班飛往東京的飛機,一班在半小時內起飛,另一班在一個半小時後起飛。如果我們不能全部上第一班飛機,這個回合的結果就會差別很大。我必須承認,衝到前頭、耍心機整別的隊,我還挺喜歡的。我是個爭強好勝的人。從他們開始做實況節目,我就一直想參加,整件事簡直就是為我設計的。整個人生活在電視上,一定是我最拿手。

我在電視圈待了一輩子。我的第一份工作是拍一個全效清潔劑廣告,那時候我才十三個月大,我演的角色拿個蠟筆在牆上畫圖,然後演我媽媽的女人過來把它清洗掉。之後我還拍過尿布和燕麥片廣告。三歲時,我成為情景喜劇「犯罪搭檔」的固定演員。這齣戲說一對夫妻兩人都是飛賊,我演他們的幺女,她在收視率下降時意外出生,就是那種懷孕演了一年半,然後嬰兒就神秘地從四個月大突然變成三歲半的怪事,因為兩三歲的小娃娃在屏幕上要有趣得多。不過我演的不是嬰兒,而是兩三歲的娃娃,我有些最早的記憶來自拍這個電視。我還記得和媽媽站在後台等提示上場,也記得當我台詞都說對時感到多麼愉快。如今再看從前的電視時,我總認為我看起來有點茫然,但是我知道我喜歡在那裡。對於飾演我父親的演員,我沒有微詞,後來我才知道他有嚴重的服用藥物問題,最後還因為殺死一個妓女被判刑,不過他對我一直很好。電視劇在我加入後三個月叫停,真是太可惜了。我必須說,當時我真是個可愛寶寶呢。

在這之後,我在兒童電影里客串過一些小角色,不過真正成為女演員是在我拍了《知己》以後。是啦,這是一部很蠢的電視劇,不知道他們從哪裡找來的那些編劇,不過我可是拼了命演出。劇組從一開始就有問題:飾演安波的西麗亞·巴蕾布恩活像木頭人,簡直都會招白蟻了;還有那個燈光師的死,一場十足詭異的意外,結果讓每個人都蒙上陰影。此外,西麗亞說導演摸她,我認為根本是她編出來的,她就愛別人都注意她,也愛讓別人惹上麻煩。可是就算那是真的吧……唉,成熟點吧,我只能這麼說。我們演過電視,我們曾經是明星,這種事可不會在很多人身上發生呢。

《知己》之後,我過了一段不怎麼順利的日子。一旦你不再是「可愛的小孩」,年紀又不夠演那些討厭鬼,實在難有好角色。那樁訴訟案又讓我在媒體上爆出了負面新聞。我要澄清一點,說我「控告」父母,其實不準確,從嚴格的法律意義來說或許正確,但並不能說明真正發生的事。我們對如何處理我賺的錢有一些小小的爭執,所以請法院幫我們搞定。這件事不傷感情。就像我告訴《時人》雜誌的,我的家人對我來說,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發生這件事之後,我又惹上了藥物問題——沒錯,我太早熟,在戒毒中心住了段時間:畢竟要一個十五歲的女孩承認自己有問題,要費很大功夫——這段時間,似乎沒人敢碰我,但我也付出了必要的代價。我整個人的轉變,是拍有線台的「情色」電影和錄像帶專賣店的兇殺片,那時候我才變得更謙虛、更渴望成功。所以相信我,此刻時機已經成熟,我可以重出江湖了,我有十足的準備出人頭地,我認為這個節目會讓我達到目的。

這簡直太容易了。這些人不像我那麼了解電視。你必須爭取露臉時間,尤其在這種節目中。你要知道,實況節目其實一點也展示不出現實。現實很乏味,沒有人想看別人刷牙或是繳電話費。重要的是剪輯,拍出成百上千小時的帶子,必須剪成值得觀看的東西。他們要的是故事,你必須給他們一個故事,否則「咻」的一聲,他們就去拍別人了。昨天我在飛機上算過,他們會把所有帶子剪成十一集,每集四十四分鐘。(十六分鐘的廣告:就是不播你的畫面的十六分鐘,這種事你需要知道。)所以總共在屏幕上的時間是四百八十四分鐘。這當中有幾分鐘會是我?

我有幾個選擇。我可以受傷,這樣可以博得一些同情,可是也可能讓我們速度放慢,被淘汰出局。我可以和達拉斯展開一段戀情——這可以考驗我的演技——但是又太冒險,可能會看起來很悲哀:我們已經不再是美國的新面孔情侶,而是一對下落不明的過氣人物。我們能打動大眾還是成為活生生的笑柄,這還很難說呢。

但是談場戀愛倒是不錯的主意。這樣一來,一般人就不會再把我當成童星,而把我穩穩地永遠放在成人世界裡。(我想像《ELLE》、《VOGUE》、《綜藝周刊》等雜誌的封面故事——《朱麗葉·詹森長大了!》——可能我想得太多了。)我看過這個節目里的其他人,可以挑的不多。我不想找已經有密友或是結婚的人——當然更不會是已婚同性戀者——也不要超過三十五歲。我唯一的選擇是萊利和查特,可是他們又有點呆。在這件事上,你挑的交往對象就像一種貨幣,那些不會穿衣打扮的電腦怪胎(即使是成功人士),匯率可不高。

前幾天和凱西說話時,我從她那兒感受到明確的電波,這或許是一個有趣的方向。不過有點冒險,也不好處理,甚至可能會有一陣子沒人找我拍家庭片。但是如果我出手正確,倒會很刺激。我不會過分到去親吻她——倒不是我做不出來,我相信我做得到。我曾經差一點就可以演那部「生活頻道」的電影,說一個同性戀少女被父母趕出家門後,和一個好心的老師住在一起,結果這個老師被開除了,每個人都認為她倆有一腿。我雖然沒有得到這個角色,但花了不少時間深入角色內心,我知道我可以演得好。但如果親吻,或許有點過頭,你總不希望讓人退避三舍吧。不過假如能有女孩之間一點點友善的打情罵俏,誰會不喜歡呢?

我聽到前頭的卡爾和傑夫正跟票務員說話。傑夫說:「我們買完票後,這班飛機還剩多少座位?」

女票務員說:「只剩八個。」

我和達拉斯互看一眼。各隊都必須替自己的音效及攝像人員買票,所以這班飛機只能再容兩隊了。我們可以買到票,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我看到凱西和她媽媽跑進機場,她們剛到。「凱西,」我喊道,「在這裡。」

達拉斯側過身來。「你在幹嗎?」他在我耳邊說。

「我認為這是一個可以合作的好隊伍。」

「才不是呢,」他說,「萊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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