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朱麗葉

我不敢相信花了這麼長的時間,才弄清楚我們找的竟然是這個塗鴉。我們是最後猜出來的人,天氣熱得透不過氣,像有重物壓在身上,我一直猛喝水,可是仍然有些昏頭昏腦。我就說嘛,總有一天會出人命,到時候這種實況節目就完蛋了。

不過最讓我受不了的,是我們在智力遊戲上表現得這麼差勁。我猜他們剪輯時會把我們弄成一支笨隊,一對在浮華虛幻的演藝圈長大、連真正的學校都沒上過的小童星,我真想避開這個標籤,畢竟我能不能受歡迎是很重要的事。一旦節目播出、最初的熱潮一過,這些人大多不會再上電視,可是我還想再上呢,這也是我在這裡的原因。我想要撐過這個節目,也想盡量表現得善良誠懇。我清楚地知道,這是一場競賽,而我也和其他人一樣,為了獲勝,會去算計別人,可是我必須在這麼做時還能討人喜歡。這就和我過去做的事一樣,都是在做戲。

雖然這麼說有些自負,不過我還真覺得,跟這些小人物打交道,讓他們看看名人也可以這麼平易近人,其實也無妨。看看,朱麗葉·詹森還得拖個滑雪桿走來走去,就像其他人一樣。我也想把自己看成跟別人一樣,但事實上,我的生活就是與眾不同。我活到現在從來都沒辦法不出名——好吧,「出名」其實是比較而言,而做個童星最麻煩,就是當你長大一些、看起來不一樣時,別人不一定會認出你來。但是我參加過奧斯卡頒獎典禮,我還有一大堆網站。我沒有吹噓,我的生活就是如此。

此時我和達拉斯在飛機上,正要前往開羅進行「尋寶回合」。這部分要我們找到在節目結束前必須帶在身邊的物品,希望不是活生生的東西才好。

我們是飛機上唯一的隊伍,其他人都上了前一班飛機。要不是那兩個空姐,我們就是最後一名了。她們幾乎跟我們一樣慢才猜出關鍵詞,然後計程車又在去機場的路上拋錨。當我們的車子經過時,看到她們站在路邊、東西散落一地的樣子,我努力不讓自己顯得太興奮。真的相當可憐。這樣,我們先到了機場,緊接著又上了飛機,而她們卻還要再等兩個鐘頭才有飛機。看來她們要被踢出局了,我要表現出很哀傷才行。

「好吧,朱麗葉女士。」達拉斯說。他總是在演戲,我快要煩死了。現在連攝像師都還沒開始拍呢。「我們來解開這個提示好嗎?」他拿起紙來,上面寫著:

在開羅的夜總會,舞女們

在每個角落旋轉搖蕩,

找到一個或許就能找到

裝扮她的三點金光閃亮。

「嗯,這描述似乎明白易懂。去一家夜總會,找個跳舞的女人,弄到一些……『金光閃亮』。」

「可是,是全開羅任何一個跳舞的女人嗎?」

「我不知道。」

「也許我們應該問問別人。」

和我隔著過道坐著一個看來像是美國人的傢伙,我接受達拉斯的暗示,把身體湊過去。

「對不起。」我說。他轉頭看我。我露出明亮的笑容,等著看他有沒有認出我。

他有禮貌地回應。「什麼事?」他說,「我能幫你什麼嗎?」他說話有英國腔。我的戲好像從沒在英國演過,不過不要緊,人家說我有一種纖柔的氣質,會使別人想要幫助我。

「很抱歉打攪你,」我說,「我們在拍一個美國的電視節目。」我朝攝像師指了指,他已經打起精神又開始拍了,「我們必須猜出這個提示的意思,不知道你能不能幫幫我們?」

把紙片遞給他時,我讓嘴角抿出一抹笑容,絕不是賣弄風情,只是邀請他和我一同置身在這荒唐的情境中。他回我一笑,很高興地加入了。

他念出提示。「是這樣的,你知道嗎,肚皮舞娘在開羅很常見。」他把「舞娘」的音發得很重。

「我猜他們指的是這個。」達拉斯屈身到我面前。「她們有沒有穿任何金光閃閃的東西?」他問。我謹慎地用肘把他推回座位。這是我的戲。

「我想你或許不知道該到哪裡去找這些肚皮舞娘吧?」我問。「我不是暗指你……」我話說不下去,只輕輕笑著。

他也笑了。「哦,我自己是沒去過,不過……」他彎身向前,從椅背抽出一本旅遊指南,翻著索引頁。「在這裡。」他說。

他把書遞過來,我讓我們的手輕輕碰了一下。書頁上有一個方塊。裡面有肚皮舞的夜總會和旅館名單。

「啊,這太棒了!」我說,「我們只要抄一些下來。」我作勢要俯身找筆。

「哦,把這一頁撕下吧。」我的新朋友說,「我不是很喜歡肚皮舞娘。」

「你真好,」我說著就撕下那一頁,交給達拉斯,「謝謝你的幫助,十分感激。」我靠回座位上,拋給他一個感激的、小小的「到此為止」的眼神。

達拉斯仔細看了看名單。「好啦,」他開心地說,「肚皮舞娘。」

「沉著點,」我說,「只要問你自己『關鍵詞是什麼』就行了。」

他茫然地皺眉頭看著我。

「『斯科勒總統』會怎麼做?」我說。他狠狠瞪了我一眼,他最恨我用「斯科勒總統」挖苦他。

他正在看肚皮舞那一頁的另一邊。「你聽聽,」他說,「開羅有個地方叫『穆罕默德·阿里大清真寺』,你想它是不是用那個拳擊手命名的?」

我沒回答,只是搖搖頭,朝攝像機看了一眼,意思是:「你相信有這種人嗎?」我記得有一次我在華盛頓做一個「首都知己」的特別節目,我們開車經過一個路標,上頭寫著通往馬里蘭州的基維·蔡斯,我說我不敢相信有人會拿笑星的名字來為自己的城市命名。之後每個人都開我玩笑,整整開了一個禮拜。可是當時我才十二歲,而達拉斯已經二十三歲了!「我們最好去看一些木乃伊,」達拉斯說,「沒看到木乃伊就離開埃及,真是白來一趟。」

我倒是在思索可以怎麼操作。也許我們可以不是白痴隊伍,我們隊里達拉斯·麥肯利是白痴,可是朱麗葉·詹森卻令人耳目一新地聰明又實在,只是被一個廢物夥伴拖累。我已經看到報章雜誌的報道,聽到賴特曼獨白時說的笑話了。我可以讓這些事成真。

「好吧,達拉斯,」我說,「我們再想辦法找些木乃伊。」我的目光越過他的頭頂看著攝像機,並且露出一個會心的笑容。來吧,美國,跟我一起笑吧,這件事我們是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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