朧夜的底層 第十二章

梭羅古勃的《小惡魔》令我大失所望,甚至感到無聊。

書借來的當天晚上我就看完了,從丑時看到寅時的三點左右,躲在被窩裡看完的。

我還不想睡,趴在床上,下巴抵著枕頭,雙手暴露在春寒料峭的空氣中,拆下包在書封外的紙套。

因為我想看看封面設計。

隨著紙頁掀動的細微聲響,書本裸露在抬燈的蒼白色光芒中。

封面整體是乾草色,書名是黑色,作者名字是藍底鑲金邊,蛇與蘋果的雙書標誌同樣是燙金的。書上的文案寫著「國內首見全譯本」與「俄國象徵主義代表作」,這倒還好,問題出在於前面的「無力與憂鬱,詭異與情慾」等字眼。

霎時,我渾身發燙,接著面無血色。

我彷佛變成了一隻母狐,掉進難以置信的陷阱。

公然如此謳歌的書,我居然主動向男人搭訕借閱,那一瞬間令我羞愧難當。

正當我感到渾身僵硬之際,遠處的國道上傳來救護車或警車疾馳而過的鳴笛聲。下巴枕得好酸疼,我歪身側卧並熄掉檯燈,閉上雙眼。

我沉浸在黑暗中,腦子裡就像企圖收復失地的軍師正在尋思下次與俄文先生見面時該說的話及前後順序。

在那天之前,我也看完了《日本留學一千個日子》。

這本書的作者住在一間約有三張榻榻米大的陋室,每天用功讀書、廢寢忘食,彷佛對照著耽溺於安逸、醉生夢死的我,令我無言以對。書中也提及日本女大學生的幼稚性格,例如以小名互相稱呼等等。我覺得自己的日常生活好像被人一眼看穿了。

書中也提到,日本的年輕女孩「玩」得很兇。不過,這一點值得商榷。我高中時期當過學生會的幹部,有一期會刊特別針對高中生活做了問卷調查,結果,我記得回答「正與異性交往」的本校女生約佔百分之四十,同市男校的佔比約為這個數字的一半。

如果是男女同校,或許情況截然不同,就像附近其它高中的朋友曾經說過,「如果在校外教學以前還沒找到可以牽手的男生會很丟臉」云云。

撇開那個不談,我對於自己在團體里屬於過半數的另一方,多少感到安慰。

或許實際情況並沒有世俗炒作得那麼嚴重吧。

當然,彩虹從紅到紫總共有七色,人也有形形色色。這種事我聽朋友提過。在女子高中,這樣的對話比起國中時期還稀鬆平常到令人搖頭的地步,而且更露骨,所以我一點也不驚訝。

有人光做不說,也有人動不動就喜歡討論這種話題。

記得在高二時,班上有個女生喜歡把報上的這類報導剪下來,還用五顏六色的色筆在重點部分做記號,並貼在教室後面展示。那是一個喜歡咯咯大笑、聰明貌美的千金小姐。

我冷漠以對,或者說故作冷漠。

我認為「愛情」有一種超越理性的魔力,但我感受不到。小時候覺得沒什麼,從幼兒園起就有暗懷好感的男生,小學時也曾經喜歡過兩個男生,可是上了國中以後,就再也沒有這種超越理性的感覺了。

我覺得是因為開始思考許多事。對於偶像的態度也是如此,到國中為止,我還會把偶像照片藏在抽屜里。

可是有一天,我忽然發現做這種事似乎只是為了應付別人問起「你喜歡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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