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謀逆大罪 第二節

李蒙道:「這下好了,咱們不光要找什麼璇璣圖,還得追查殺死裴昭先的兇手,可有得忙了。呀,羽仙,你不是有一幅璇璣圖么?就是拿去大獄給傅臘辨認兇手的那幅。」王羽仙道:「是啊,不過我那幅是翰郎送的,弄玉姊姊要找的肯定不是一副普通的璇璣圖。」王翰道:「璇璣圖都是那樣,都是錦緞上織有八百四十字,有什麼普通不普通的,除非是織錦本身有什麼秘密。」

狄郊忽然問道:「羽仙,你是怎麼想到拿璇璣圖去給傅臘認字的?」王羽仙道:「是翰郎說傅臘亂畫在紙上的那些筆畫像璇璣圖啊,所以我想試一下也無妨。」王翰道:「我只是看你在把玩那幅璇璣圖,臨時冒出來的想法。」

狄郊道:「儘管只是誤打誤撞,但傅臘確實畫的就是璇璣圖。」

王之渙道:「我一直覺得這件事很有些奇怪,傅臘明明是個彪悍的水手,如何會想到用璇璣圖來提示我們呢?」狄郊道:「這正是我要說的,傅臘是個男子,又不識字,怎麼能臨時想到璇璣圖呢?除非他在這之前幾天湊巧見過一幅璇璣圖。」

辛漸道:「對呀,傅臘是水手,時常在浮橋上巡視,浮橋搖晃不定,最容易失落物品。說不定他跟撿到阿翰玉佩一樣,撿到了李弄玉失落的璇璣圖。」王羽仙道:「很有可能,弄玉姊姊也說她的璇璣圖是來蒲州後丟失的。」

眾人交換一下眼色,均不敢相信尋找失物這樣天大的難事會驟然變得這般容易。還是辛漸道:「也許不一定是同一幅璇璣圖,不過還是要去大獄問一下傅臘。」正待起身,王翰叫道:「哎,天色不早,大獄該落鎖了。你累了一天,還險些被人殺掉,好好休養一下,明日再去問傅臘也不遲。」

辛漸見外面天光已暗,點頭道:「也好。」王翰道:「還有,你可別想著去西門救下裴昭先的屍首,這肯定是個陷阱。」

辛漸確實有過要解救裴昭先屍首和首級的念頭,好讓他入土土為安,可也知道在官兵眼皮底下非但難以成功,而且會給自己和同伴惹來殺身之禍,當即道:「放心,我不會在這個時候莽撞地去冒險。」

眾人又聊了一陣,胡亂吃了些酒食,便各自回房洗澡歇息。

到了半夜,李蒙忽然挨個來敲各人房間,大喊出事了。眾人聞聲出來,見他衣服都顧不上穿,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大事,忙跟他來到房中。自窗口望出去,只見西門方向火光映天,人聲嘈雜。

王之渙道:「呀,該不會是失火了吧?」李蒙道:「黃河邊上,怎麼會莫名其妙地失火?這倒是稀奇。」

王翰皺眉道:「看情形確實像失火。呀,會不會是有人有意放火引發騷亂,不然怎麼會這麼巧?」他傍晚時曾特意叮囑辛漸不可冒險去西門解救裴昭先首級和屍首,轉瞬即想到這一點。

狄郊轉頭一看,失聲問道:「辛漸人呢?」王翰不見辛漸,驚道:「呀,這小子,該不會當真去解救裴昭先的屍首了吧?」忙搶進辛漸房中,床上被子凌亂,卻是不見人影。

王翰道:「這個人……唉,早跟他說那是陷阱。我去西門看看,你們都別動。」李蒙道:「你不能去!鬧這麼大的動靜,官府早驚動了,你現在去也救不了辛漸。」狄郊也道:「若是辛漸已經脫險,他自己會回來。若是已被官府擒住,更不必去了,官府很快會派人來將咱們幾個都請去。」

王之渙道:「阿翰,不如你帶羽仙先走。」王翰搖頭道:「我可不會拋下你們獨自逃走,羽仙也不會答應。」扭頭不見王羽仙,不禁吃了一驚,忙趕去她房中,卻如辛漸一般,也是不見蹤跡。

幾人發覺辛漸和王羽仙同時去向不明,不由德面面相覷。若說辛漸重情重義,不忍見到裴昭先死後屍體還受到荼毒,非要冒險去解救,王羽仙又去了哪裡?她雖然一派天真,不諳世事,卻也是個極聰慧靈秀的女孩,不但不會跟隨辛漸去冒險,還一定會阻止他這麼做。

匆忙來到大堂,櫃檯尚有值守的夥計,問他可有看見辛漸和王羽仙。夥計道:「適才看到辛郎和娘子往後院去了。」

幾人忙來到後院,卻見辛漸和王羽仙並排坐在槐樹下低聲嘀咕著什麼。王翰這才鬆了口氣,問道:「你們怎麼跑來了這裡?」王羽仙站起身,拍拍衣裳上的塵土,笑道:「是我睡不著,所以叫辛漸出來聊天。」

王之渙奇道:「你睡不著幹嗎要找辛漸聊天?阿翰得罪你了么?」王羽仙上前挽住王翰手臂,笑道:「當然不是啦,是因為我要聊的事情只跟辛漸有關。」

王之渙道:「到底什麼事?」王羽仙笑而不答。辛漸甚是尷尬,問道:「你們怎麼都出來了?」李蒙道:「西門那邊出了事,我們還以為是你……」辛漸驀然有所醒悟,道:「一定是四娘的人要去救裴昭之屍首。不好……」抬腳想趕去查看究竟,卻被狄郊一把扯住,道:「你不能去。」辛漸道:「不行,四娘她……」王翰厲聲道:「你是要跟我們動手么?老狄,帶他回房去。」

王羽仙忙上前牽了辛漸的手,道:「走吧,回房再說。」

回到李蒙房中,卻見西門火光更加明亮,大約火勢愈發猛烈,人聲沸沸揚揚,比適才的動靜更大了。

李蒙道:「謝瑤環早已經猜到是我們從普救寺救了裴昭先出來,但不知道為什麼她樂得裝傻不追究這件事。我們若再跟裴昭先扯上干係,可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辛漸道:「她是為了袁大哥。」李蒙道:「什麼?」辛漸道:「謝瑤環是為了袁華大哥。」

他曾被與袁華一起關押在州獄中,親眼見到謝瑤環帶醫師來獄中為袁華診治咳嗽,傻子也能看出來她情意殷殷,對袁華極是關切。

王之渙道:「可明明是謝瑤環抓回了袁華啊。」辛漸道:「我聽袁大哥說過,他父親雖與謝家是世交,但因為謝瑤環自小被收入宮中,他並未見過。本來他已經離開逍遙樓,後來他聽說有制使名叫謝瑤環,就是那位假的謝瑤環,很是吃驚,於是出城去追。但半路刀傷創口迸裂,只能停在路邊客棧。結果傍晚時忽然有大批官兵趕來搜捕客棧,他身上有傷,又隨身攜有兵刃,當即被當作反賊同黨抓了起來。他那時才知道領兵的女子就是真的謝瑤環,不過一直隱忍不肯說出自己的姓名,因為他是朝廷逃犯的身份,而對方卻是威風顯赫的朝廷制使,不知道該如何相認。直到後來,袁大哥為了讓我們脫罪,自頂刺客之名,才不得已表明了身份。」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難怪當初在普救寺謝瑤環明明猜到是他們救了裴昭先,卻肯以交人為條件力保他們無事,原來她是想抓住真正的刺客,好助袁華脫罪。如此看來,砍下裴昭先首級、將屍首懸掛在西門示眾、引刺客同黨出來,也是她的主意,想來她已經成功了。

又過了大半個時辰,西門方向的火才逐漸滅了下去。一名夥計進來稟道:「西門亂得很,有人在那裡放火,聽說是刺客同黨想要趁亂搶走懸吊示眾的屍首。」原來王翰早暗中交代夥計去打探了情形。

辛漸忙問道:「救走了么?」夥計口齒甚是伶俐,道:「本來是救走了,但走不多遠,又遇到了一隊正要進城的大官的隊伍,所以刺客同黨和屍首都被截住了。那同黨是個突厥人,武藝好生了得,一個人對一群人,還打得官兵落花流水,最後官兵用絆索才將他絆倒按住。突厥人還要掙扎,那大官似乎認得他,上前厲聲呵斥了幾句,他這才不再反抗,束手就擒。」夥計其實也沒有親眼看見,大多是道聽途說,不過與官兵對仗之事在蒲州難得一見,忍不住就繪聲繪色地說起書來。

辛漸問道:「來搶屍首的只有一個突厥人?」夥計道:「嗯,是個年青的突厥男子,小的親眼看見他被五花大綁地押去州司了。」王翰命夥計退下,道:「這該不會是我遇到過的另一名刺客阿獻吧?」

李蒙道:「如此,謝瑤環豈不是如願以償?裴昭先死了,阿獻被捕,兩名刺客都落在了她手裡。」心中倒也頗為慶幸,如此一來,淮陽王武延秀再要誣陷他們幾個是刺客就難上加難了。

辛漸心情則更加複雜:袁華為他們頂罪,他當然是希望袁華無事,可又不希望看到阿獻這名真正的刺客落入官府手中,並不全然因為他是李弄玉的手下,還因為敢去行刺武延秀,本身就需要非凡的勇氣和膽量,非壯士不能為。而今他被官府捕獲,所面臨的必是殘忍的酷刑和可怕的折磨,到最後也難逃一死。

一時無話,便各自回房睡了。

次日一早,眾人吃過早飯,正要趕去河東縣衙向傅臘詢問璇璣圖一事,忽見一名老年男子正在櫃檯打聽著什麼。李蒙一眼認出那老者是自己家中的管家廖峰,大是驚訝,上前問道:「廖翁,你怎麼來了?」廖峰慌忙見禮,道:「李公患了急病,特意命小人來請公子回去。」李蒙先是一驚,隨即笑道:「廖翁,你可不是會撒謊的人,是我爹稱病想騙我回去,是也不是?」

廖峰也不多說,回身打了個手勢,四名僕從一齊上來,左右各兩人將李蒙手臂執住,往外拉住。李蒙道:「放手,我不走!喂,快放手!辛漸,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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