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血案迷霧 第二節

狄郊道:「蔣翁懷疑他侄女蔣素素夥同情夫是殺害錦娘,我們幾個都知道這難以站住腳,能如此成功地嫁禍到王翰身上,令他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王之渙打斷道:「倒也未必,是王翰自己不願意洗清,他以為他承認殺了錦娘,就能令我們幾個從刺殺案中脫罪。不如我們現在就去告訴他有謝家娘子為我們撐腰,他不必再冒認罪名了。」

狄郊道:「這件事等田睿、田智打探清楚回來再說。」又續道,「無論王翰自己想不想認罪,眼下的證據對他很不利,應該有更高明的人在暗中操控,這人絕對不會是蔣素素。但我倒從蔣翁的話中得到啟發,會不會昨晚那男子要去找的是素娘?不過摸錯了房門,誤入錦娘房間。」

辛漸道:「有幾分道理。然則蔣素素既然平時就不檢點,她為了方便自己尋歡,房間應該與秦錦有一定距離,如果那男子是熟門熟路又豈能弄錯房間?除非是頭一次到秦家。」

李蒙道:「其實要我說,這種說法行不通,素娘的姘頭哪會摸錯房間?況且我說句不中聽的話,那蔣素素娘確實比秦錦有風韻多了,換作是我,我一定會去找素娘,而不是她小姑秦錦。」

狄郊道:「如果昨晚的兇手並不是熟識的相好,而是第一次到秦家呢?秦錦一向貞靜,蔣素素卻是風流浪蕩名聲在外的女子,他不過是慕名翻牆入房求歡,結果為對方對拒,素娘聞聲趕出來,那男子這才知道找錯了人,一怒之下殺了錦娘。」

如此說法確實合情合理得多,譬如是那道士車三久慕蔣素素浪蕩之名,事先已眉來眼去,當晚摸來秦家想一親芳澤,因頭一次來,誤進了秦錦房間,殺人滅口時遺落了在鸛雀樓撿到的王翰的玉佩,後來見玉佩被差役撿到,成了官府追查兇手身份的關鍵證據,便乾脆自己出面指認看見王翰翻牆出逃,人證、物證兩全,王翰萬難脫罪。

眾人深覺有理。狄郊道:「嗯,這樣,我和之渙趕去秦家看看。辛漸和李蒙去河東縣衙,想辦法見到王翰,將這些事情告訴他,問問他昨晚去了哪裡,他衣服那些血是怎麼回事。再去找一趟那算命道士。」

李蒙氣道:「見到王翰第一面就該給他個大耳刮子,當年明明說好要同生共死,結果他倒好,自己趕緊先攬了殺死錦娘的罪名,也不想想這可是姦殺案,太壞他風流公子的名頭。」辛漸道:「那好,一會兒見面我從後面抱住他,好好讓你打他幾耳光。」

狄郊道:「你們自己當心點,那河東縣令人很精明,王翰既已認罪,就已經是待決死囚的身份,應該不會輕易讓你們見到他。」辛漸道:「好,分頭行事。」

河東縣衙距離逍遙不遠,騎馬一刻即到。辛漸、李蒙還未到門前,遠遠就見到田睿、田智兄弟哭喪著臉在衙門階下徘徊。二人忙馳過去問道:「出了什麼事?」田睿道:「他們連大門都不讓我們進,更別說見到阿郎了。打聽阿郎的消息,連一句話也沒有。」

李蒙道:「給錢了嗎?」田智道:「人不收!說竇縣令是個清正廉明的清官,非但自己不收錢,也不準手下人不收錢。」

李蒙冷笑道:「長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不收錢的官兒我還沒有見過,不過是收多收少的問題。你們等在這裡,看我的。」幾步登上台階,慢吞吞走到守門的差役面前,嘻嘻笑道:「差大哥,向你打聽下王翰的事兒。」那差役臉一沉,道:「你跟台階下那兩人不是一夥兒的么?我都跟他們說了,我們明府是清官……」只覺得眼前金光耀眼,不自覺地住了口,只盯著眼前那袋金砂不放。

李蒙若無其事地將布袋塞到那差役手中,又轉頭對其他三名差役道:「幾位差大哥見者有份,一人一袋,一會兒我就派人送到各位府上。放心,我只打聽打聽王翰的事,不是要救他出去。」

那金砂價值足以抵差役三輩子的俸祿,他尚在猶豫,一旁三人已經搶過來,紛紛道:「讓我看看金砂長什麼樣。」「呀,真不少。」「老張,這不是什麼壞事,告訴他吧。」

李蒙道:「就算你們縣令除了你們四位的差,幾位日後衣食包在我身上。」一名差役笑道:「夠了,這袋金砂就夠我們全家一輩子了。」

領頭差役躊躇片刻,終於還是抵不住金子的誘惑,道:「適才明府押了王公子回來,沒有過堂審問,直接押入了死牢,具體情形我們也不得而知。」李蒙道:「大獄不就在縣衙裡面么?勞煩差大哥幫忙打聽一下,別讓我兄弟受苦。」差役為難道:「按照規定,只有典獄和獄卒才能出入大獄,我們進不去。」李蒙道:「凡是願意幫忙的,典獄也好,獄卒也好,人人有一袋金砂可領,這可全是沾差大哥的光,就由差大哥來分發。」

領頭差役當然知道衙門當差人情最是重要,如果真由他經手來分發金砂,如此重金,豈不是人人要領他的情?當即笑道:「公子是個爽快人,我少不得要多出力跑腿。這裡人來人往,說話不便,公子請先回去,你住逍遙樓是吧,有消息我自會去稟告公子。」

李蒙笑道:「多謝。」下來台階,道:「我看一時難以見到王翰的人,我有個主意,我們回逍遙樓找謝瑤環幫忙。」辛漸道:「那你賄賂這些差役不是白忙活了?」李蒙道:「不白忙活,有個眼線總是好的。」

辛漸沉吟道:「也好,謝瑤環人爽快豪氣,求她一下試試看。」待上馬時,正見到一名紫衣女郎迎面走來,吸引他注意力的固然是那女郎清艷美麗的容貌,但那一種超凡脫俗的仙家之氣更像是春風一般淋沐了他全身。

忽聽到那女郎隨從撫刀喝道:「看什麼看?還沒有看夠么?」女郎頓住腳步,冷靜地站在路旁,道:「宮延,別惹事。」宮延道:「是。」

辛漸這才回過神來,將韁繩在手上無聊纏繞了幾圈,竭力忍住不朝那女郎望去,卻又不願意就此上馬離去,總覺得她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停下來是要說幾句什麼。果聽見那女郎問道:「郎君高姓大名?」

辛漸心頭砰砰一陣亂跳,抬起頭來,卻見那女郎眼睛亮得驚人,正炯炯有神地拿審視的眼光凝視著自己,正要回答,李蒙已然搶著答道:「他叫辛漸,我是李蒙。娘子是……」

那女郎依舊只望著辛漸,問道:「王翰是你什麼人?」李蒙道:「是我們兩個的好朋友。還沒有請教娘子尊姓大名,如何識得王翰?」那女郎緩緩道:「二九子,為父後;玉無暇,弁無首;荊山石,往往有。」李蒙一呆,問道:「什麼?」

那女郎卻不再答話,帶著隨從自往縣衙大門去了。她不知道拿出個什麼東西晃了一下,領頭的差役便忙不迭地領她進去。

李蒙目瞪口呆,喃喃道:「這到底是什麼人?等我去問一下……」辛漸一把扯住他,道:「別惹事,救出王翰要緊。」李蒙道:「是呢。辛漸,你回去求那個謝瑤環來帶我們進去看王翰,我在這裡等你。」辛漸道:「求人的事我辦不來,得你出馬。走吧,你再看她也不會馬上出來。」不由分說地往李蒙腰間一托。李蒙身體肥胖,少說也有百十來斤,卻被辛漸這一抬便跨上了馬。

李蒙猶自戀戀不捨地回頭望著縣衙大門,希冀能再見到那紫衣女郎一面,幾經辛漸催促,這才夾馬道:「走吧。」

回來逍遙樓,卻見守在樓前的兵士已經不見了,問過夥計才知道謝瑤環已經乘馬車離開了蒲州。二人無可奈何,只得命田睿、田智留在逍遙樓等河東縣衙的消息,自己又騎馬往鸛雀樓而來,倒真見到那個算命道士車三還在樓前擺著卦攤,卻依舊是昨日那身又臟又舊的道袍。

辛漸上前問道:「先生今日生意可好?」車三道:「托福,托福。」辛漸道:「昨日臨別,先生送我一句『玉走金飛』,不知道到底作何解?」車三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昨日之卦,今日不可再解。」

李蒙心中瞧不起這窮酸道士,不願意多廢口舌,問道:「喂,你昨日有沒有撿到一塊玉佩?」車三道:「看這位郎君的樣子,倒像是來興師問罪的。郎君莫非不知道『國無盜賊,道不拾遺』的道理?」

李蒙道:「國無盜賊?哈哈哈,這是我這輩子聽到的最好笑的話了。」

辛漸生怕李蒙隨口說出什麼攻擊朝政的言語來,徒授人以話柄,忙道:「請恕我們冒昧,不知道先生昨晚去了哪裡?」車三忽然露出忸怩的神態來,道:「郎君問這個做什麼?」辛漸道:「我朋友王翰有些麻煩,先生若肯透露行蹤或許能對他有所幫助。」

車三道:「王翰?不就是那位最俊逸最闊綽的公子么?我昨晚去賭坊時看到他了。」

辛漸和李蒙都吃了一驚。李蒙問道:「你在哪裡遇到他?」車三道:「快到賭坊的時候。王公子不知道是喝醉了還是心情不好,一直在那邊高牆下轉來轉去,我還叫了他一聲,他也沒理睬。」

李蒙還待再問,辛漸拉住他,向車三道了謝,轉身走開。李蒙道:「咱們還沒有問清楚他昨晚行蹤呢。」辛漸道:「他不是殺人兇手,他對這一切毫不知情。」

李蒙道:「你怎麼這麼肯定?」辛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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