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探訪銀蕨院

「卓含,乾脆咱們一塊兒到銀蕨院去看看,我覺得,咱們心裡的一切恐懼似乎都來自那裡。」夏語冰覺得一個人去這個陰森的地方有點兒害怕,就如此邀約劉卓含。

「你要贖罪嗎?」

「我……」

「那是一個荒墟之所,好恐怖……」面對夏語冰如此突然的舉動,劉卓含杏眼圓睜,「我知道我忘不了那件事,也許一輩子都忘不了,每當許美琪死亡的情景浮現在腦海,我就會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愧,羞愧……」

難道劉卓含是一年前許美琪自殺在銀蕨院的目擊者?

「哎呀,你說什麼呀,要不要一起去看一看?」心情焦躁的夏語冰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我怕,那裡面……死過人,太恐怖,我怕。」劉卓含直接把內心話說了出來。

「那你不想解脫嗎?」夏語冰審視著劉卓含,臉上恢複了她往日的冷。

「解脫?」一聽這話,劉卓含就覺得小腹發涼,心中後悔得要死,「我是想解脫,可是拿什麼解脫?你說?」

「你個膽小鬼!你越是覺得怕,不拿出勇氣,越是永遠生活在愧疚和恐懼之中。」

「你放了我吧,我實在不再想去觸碰那段過去了。」

「喂喂,別這樣嘛好不好?既然是同寢室姐妹,你就當和朋友作個伴還不行嗎?」夏語冰看似央求,卻是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臉上卻又回到當初那令人壓抑的冷傲,也難怪男孩子會稱她為「死冰塊」了。

「可是語冰,我還是不想去,對不起,我會怕的,我對那裡真的是很忌憚,去了晚上一定會睡不著覺的……所以,你別怪我了。」劉卓含的語氣也充滿了央求。

「那算了算了,我才不求你了呢。你不陪我去的話,我就自己去。」夏語冰這麼說完便轉過身去背對著劉卓含,緊接著甩著清亮長發離去。

夏語冰這個人,真是動不動就發脾氣,不過,她真打算一個人到銀蕨院那個恐怖的地方去嗎?

劉卓含凝視著從走廊上離去的夏語冰,無奈地搖了搖頭,她哪裡知道,夏語冰做出這樣的決定,其實是想擺脫左耳失聰給她內心造成的恐懼。

夏語冰對於重返銀蕨院一事,一直猶豫不決,最終還是在放學後決定去看看。

由於已經事先知道在那裡曾發生過的恐怖事件,所以她是在權衡自身膽量能否承受將要面對的那種恐懼後,才下定決心的。

銀蕨院坐落於悠靜的濱湖邊,四周瀰漫著莫名的壓抑氣氛。由於這舊洋房已經閑置一年之久,因此不論是庭院或是建築物本身都讓人感覺到荒涼。在銀蕨樹簇擁以及布滿青苔的磚造門柱上,掛著一塊寫著「牟氏」的門牌。

牟氏?……沒錯,銀蕨院就是當年牟維之逃難到此修築的避難所。

是不是應該再早幾個鐘頭來比較好呢?夏語冰這樣想著,她在這棟宅院的門口躊躇了一會兒,沒有貿然進去。夏季的白天較長,太陽開始遲遲西沉,幽藍的天空轉眼變幻成一片火紅,將銀蕨院渲染成一幢懾人心魄的紅色建築。

進不進去呢?夏語冰不知該如何是好,光是站在門口,看到那模樣怪異的樓房,就會讓人產生畏懼,然而,急於尋求解脫的她,卻無法壓抑自己想進屋裡懺悔的決心。

夏語冰佇立在那約莫兩分鐘後,終於下定決心推開宅院的鐵制大門。她的雙腳踏在長出雜草的青石板上,緩緩步向樓房的一樓大廳。潮濕的石階上長滿綠色的青苔,門框四周結滿縱橫交錯的蜘蛛網。

夏語冰在廳門前站定,為控制內心的緊張而大口地深呼吸著。畢竟,自從弔死過人後,這裡已經沒人來玩了,所以不管是誰,對這個地方都有一種深深的恐懼。

廳門沒鎖,夏語冰那塗著淡色指甲油的纖細手指,戰戰兢兢地伸向布滿塵埃的門把,然後毅然決然地將其轉開。

門吱吱吱地發出悶響後被推了開來,夏語冰只把上半身探進屋內。環視四周,只見長期無人光顧的一樓大廳,瀰漫著塵土味及陰冷的氣息。夏語冰雖然打開了用手在牆上摸索到的開關,電燈卻沒有亮,也許,供電局早就停止供電了。

怎麼辦?

此時,廳屋裡透出紅色的幽光,不至於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蒙蒙。原來,是火紅的霞光從一年來應該都緊閉著的窗帘縫隙間透了進來,為屋內帶來朦朧的暗紅色光線。

夏語冰進入到廳屋內,站在木質地板上,並將手伸向身後把門輕輕帶上。她的口中發乾,心臟猛烈地鼓動著,她感到自己穿著泡襪的纖細雙腳正在顫抖著。她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後,大口地深呼吸,然後,等著自己的雙眼適應黑暗。

終於……她漸漸能看見大廳內的情況了。

腳印?

是的,那是腳印。一年來未曾打掃的走廊蒙著一層厚厚的塵埃,其上殘留著好幾個大小不一的腳印,有些腳印是數度在走廊上來回走動時所留下的。另外,還有些腳印步向一進玄關左側通往二樓至三樓的樓梯。

夏語冰又舔了舔染上塵埃味道的嘴唇,她輕輕抬起頭往樓梯盡頭望去,在剎那間,她彷彿感覺到有個人在上面等著她似的,好害怕……怎麼辦?

舉棋不定。

過了好半晌,夏語冰終於下定決心。她知道就算今天就這麼回去,自己明天抑或是後天終究還是會再回來的,她心底「殘留的陰影」一再促使她必須上樓去,否則無法獲得解脫。

一接觸到地板,夏語冰腳上那雙黑皮鞋立即震蕩起一股灰塵來。一進玄關,左手邊就有階梯通往二樓,階梯很陡,中段還成直角轉彎,上到三樓,其中的某個房間就是許美琪自殺的地方了。

這一切,完全和記憶中的那個「自殺之屋」所浮現的一模一樣!

夏語冰咬緊牙關,扶著牆壁步上坡度又大又陡的階梯。她印象中的內樓簡直面目全非,到處都是灰塵。上到三樓後,她看見走廊前方有兩個房間,她知道該往那一個去,於是便筆直地向左側的那間走去。

夏語冰站在過道上,背靠著牆壁,心中暗暗害怕起來。因為她霎時間感受到,在那個房間的門窗上,有一股懾人的陰森氣息襲來,她不禁為之瑟縮。她的心臟劇烈跳動著,甚至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好想回去——就是現在,夏語冰內心如是想著,立刻飛奔出銀蕨院,沖回自己的寢室里去。但是,想重新尋訪「自殺之屋」的強烈好奇心還是佔了上風。

她那因涔涔沁出的汗水而濕濡的雙手,輕輕地握住門把。

面對恐怖之屋,她的心跳在加速。

猶豫半晌,還是緩緩地開啟房門。

這是個空蕩蕩的房間,這裡的木質地板和走廊一樣落了層厚厚的塵埃,其上還殘留著數道抓痕。其中,還有像是男人和女人所留下的不同腳印,還好並不是那種恐怖的赤腳印。

一天最後的細微光線,從拉上的暗紅色窗帘縫隙射入房間。

夏語冰慢慢轉過臉龐,她凝視著房間角落的天窗。印象中,那時候在這個天窗上,就垂著許美琪自殺時用的白巾,可是她還沒來得及上吊,就斷氣在地板上了……想著那一幕,她就覺得心被什麼重物撞了一下,有種深深的愧疚感。恐懼,往往就是由那些無法釋懷的愧疚鬱積而生。氣氛,一下子變得壓抑起來。

夏語冰壓抑著不斷高漲的恐懼,緩緩移動著顫抖的步伐,向最角落處的天窗走去。

「啊呀……」忽然,她聽見從後面傳來一個男性的聲音,嚇得全身一震,反射般地轉過身去,卻沒看到人,與此同時,身後的天窗處有什麼東西發出「吱呀」一聲。

就在天窗上,竟然吊著一個人——是個女生,一張熟悉的臉孔!

啊——是她?

……

與此同時,614寢室。

劉卓含打開寢室門,邊蹬掉鞋邊對沈幽婷說:「我回來了。」

「回來啦。」沈幽婷在水房裡發出回應聲。

劉卓含抽出插在挎包里的晚報,手拿著報紙直接走向自己的床。剛坐上去,她便發現少了一個人,對,是夏語冰。這時,她忽然想起來了,夏語冰說過今天要到銀蕨院去看看。

語冰她要不要緊呀?我是不是應該陪她一起去比較好啊?她這麼一邊想著,就一邊躺到床上去。劉桌含漫不經心地翻閱著報紙,首先看影視版,接著是社會版。

社會版底下刊載著一篇新聞時評,內容是根據幾天前一則小小的車禍新聞報導所引發的社會思考:

一個叫做許正南的澳洲留學生回國探親,在地鐵為救一個女生時不幸遇難的感人事件。評論說,當今社會像許正南這樣的人越來越少了,但可悲的是,那個被許正南冒死救下來的女學生,竟一直躲著媒體玩「失蹤」,至今仍未出面發表任何言論。這是對死者的不敬,對捨己救人的英雄和英雄行為的不屑和褻瀆,已經喪失了起碼的做人準則,不少人替死者感到不值……劉卓含不禁暗問:許正南救的那個女學生是誰呢?她真替許正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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