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回 革命軍火攻總督署 黎元洪隱匿黃土坡

炮兵進入蛇山陣地後,連同中和門上總共十六門大炮集中向督署方向轟擊。只因天空陰霾,星月無光,夜間觀測困難,命中甚少。但僅此試射,已使湖廣總督瑞澂聞風喪膽,他再打電話給張彪時,電話線已斷。瑞澂更加心驚膽戰,惶恐萬狀。護兵司令陳得龍道:「請大帥暫避楚豫兵輪。」

瑞澂正合心意,但又不敢從前門出走,急命差役將督署後圍牆打穿。瑞澂上午已派人送廖氏去漢口日租界,現僅率領滿族親信官員鐵忠、果阿青等隨從人員,穴洞而出,帶巡防營一排出文昌門,登上停泊江邊的楚豫兵輪。瑞澂逃走時傳諭守文昌門士兵嚴守秘密,不得外傳。又命護兵司令陳得龍率巡防營死守待援,天明後自有援兵到達。陳得龍原想隨瑞澂一起出逃,如此便不敢隨行,只好另尋逃命辦法。

瑞澂登上楚豫兵輪後,連夜向清廷發出急電乞師。電文節略曰:

萬急。內閣總、協理大臣、軍咨府、海軍大臣、陸軍大臣、度支大臣鈞鑒:申。鄂省十八夜,革匪創亂及瑞澂當夜防範、懲辦情形,已於今晨電請代奏在案……不意革匪餘黨勾結現駐城內三十一標、工程營及武勝門外混成協輜重營,突於本夜八點鐘內外響應。工程營則猛撲楚望台軍械局,並聲言進攻督署,輜重營則就營縱火,斬關而入。……

我軍大半意存觀望,均不得手,統制、協統命令亦多不行。嗣聞槍聲愈逼愈近,槍子均從屋瓦飛過……

瑞澂署中僅有特別警察隊一百餘人,親率出外抵禦,無如匪分數路來攻,其黨極眾,其勢極猛。

瑞澂責任疆圻,本應死殉,惟念犧牲此身,與城存亡,坐視鄂省蹂躪,雖死不瞑。不得已,忍恥蒙詬,退登楚豫兵輪,移往漢口江上,以期徵調兵集,規復省城……

惟有仰懇天恩,飭派知兵大員率帶北洋第一鎮勁旅,多帶槍炮,配足子葯,刻日乘坐專車來鄂剿辦,俾得迅速撲滅,大局幸甚,瑞澂幸甚……

所有鄂省兵匪構變,請派北洋勁旅迅速來鄂剿辦緣由,謹乞代奏。

瑞澂奏

十九日

半夜過後,陰雲密布,微風細雨,進攻督署各路大軍,左臂纏白布巾為記,分途出發作戰。

熊秉坤正要帶隊行動,忽聞有人要會見革命軍長官,熊秉坤出來詢問,來人報告道:「我是黎統領馬弁。黎統領傳話,決定早晨五時到楚望台來。」

說罷扭頭便走。熊秉坤不勝詫異,急將來人喚回問道:「黎統率五時來楚望台,是向我們投降?還是帶兵來打我們?」

馬弁瞠目結舌,回答不出,支吾道:「我回去問統領再來。」

熊秉坤百思不得其解,便只好帶隊出發。

會攻督署的革命軍先頭部隊,由中和門城牆向保安門方向進攻。拿下保安門,再進至望山門附近,距督署東轅門不過百來米,忽遇第八鎮統制張彪親自督隊,在望山門城樓拚死抵抗。並樹大白旗,上面寫道:「帶兵不嚴,致爾叛變;歸隊回營,不咎既往。」

武裝消防隊更猛烈反撲,致使革命軍傷亡頗大,丟失山炮兩門,隊伍紛紛退下。

工程營右路軍退回大操場休息。臨時總指揮吳兆麟聞訊大怒,帶人前往質問道:「沒有命令,你們為何擅自撤退?」

排長鄺功名道:「敵人在都司巷有機關槍把守,天色漆黑,無法前進,不得不退下來。」

吳兆麟道:「出發作戰前我已約法三章,如有違抗命令,畏縮不前者,軍法從事。你擅自撤離戰場,軍法難容。」

鄺功名哀告道:「這是大家的主張,大家要撤回來。」

正這時,蔡濟民、熊秉坤、楊選青也找上來,眾人為鄺功名說情,允許他戴罪立功。蔡濟民道:「天陰落雨,能見度太低,炮兵瞄準也有困難。所以第一次進攻沒有奏效。好在現在各標營均已出動參戰,大壯軍威。我們趕快組織第二次進攻,爭取在拂曉前結束戰鬥。」

於是,眾人共同研究,決定僅以一部兵力吸引張彪殘部,其餘第一路由紫陽橋向王府口搜索前進;第二路由水陸街向督署搜索前進;第三路由保安門正街搜索前進。督署和第八鎮司令部蝟集武昌城西南一隅,這天正刮東北風,共同商定進至適當地點放火,兼為炮兵觀察目標。三路大軍相互策應,進至王府西口外大街會師。蔡濟民、熊秉坤分頭下令:「凡督署周圍,民眾迅速躲避。鋪面為大火焚毀者,日後按價賠償損失。」

民眾則紛紛表示:「革命軍弔民伐罪,不須賠償。」

並把成桶火油搬出,分文不取。蔡濟民所率一路進至西口民房縱火時,乾記衣庄老闆,捐出棉花、煤油做引火物,頓時燃起大火,照耀督署周圍如同白晝。蛇山炮隊,利用火光,以督署旗杆為目標向督署和第八鎮司令部猛烈轟擊。

炮聲驚天,火光熊熊,各路步隊進展神速。闕龍率隊乘火勢勇猛衝過王府口,迎面清軍機槍掃射。工程營二勇士匍匐前進,至敵機關槍下躍身而起,一勇士中彈倒地,另一勇士迅猛奪轉機槍,出敵不意向敵射擊,敵人如秋風掃落葉一般成片倒下,闕龍等乘勢擊破巷口防線。這時,沿水陸街前進之革命軍進至西口外大街,在接近督署後院商店放火,有的商店還自動放火相助。風助火威,火勢更旺。蛇山炮隊連發三炮,第三炮便命中督署門房,院內立刻燃起大火。

熊秉坤率部擔任正面進攻。四十餘人敢死隊所向披靡,帶上火油及引火物直衝至督署東轅門外,突然從西轅門冒出一股清兵,將敢死隊前鋒包圍。熊秉坤帶隊殿後,見此危急情景,迅速帶領後衛敢死隊員再將清兵包圍,展開肉搏戰。待督署門房火起,革命軍愈戰愈勇,敵人不敢戀戰,狼狽潰逃。敢死隊把那火油、引火物等向大堂內到處拋灑,火把到處,火龍騰空,濃煙翻滾,大堂頓時變成火焰山一般。此時,鐘鼓樓處也縱火成功,炮彈雨點般落下,打得清兵鬼哭狼嚎,爭先逃命,踩傷、跌傷不計其數。

攻下督署後,軍心大振。許多持觀望態度的官兵也相繼而起,公推第四十一標隊官胡廷佐指揮攻打藩署。胡廷佐說道:「我不是革命黨,大家推我指揮,我有兩項要求:一不許仇殺,二不許掠奪財物。不知能否做到?」

眾人齊聲答應:「能做到。」

於是,胡廷佐率領士兵攻下藩署。藩司連甲逃之夭夭。藩署金庫內白銀約有三四百萬兩。胡廷佐當眾傳令:「有劫奪金銀者,殺勿赦!」

由此,藩庫金銀保存完好無損。

天將拂曉,電報局、官錢局等要害部門也先後拿下。第八鎮統制張彪見大勢已去,帶領殘兵敗將由文昌門出城,渡江逃往漢口劉家廟車站。剩下的零星殘敵,便只有繳械投降了。

一夜激戰,革命軍死傷二十餘人。擊斃清軍四十餘人,俘敵三百餘人。

胡石庵有詩讚曰:

火狐夜嘯篝火明,深山大澤龍蛇生。

楚雖三戶志易聚,能扶祖國摧秦兵。

皇皇義旗起漢濱,成群鐵騎飛黃塵。

神師健兒不惜死,鐵血磨濺何紛紜。

拂曉後,革命軍打掃戰場,搜索殘敵,防止匪人趁火打劫。工程營馬榮等三人在黃土坡沿街巡邏,忽見迎面一滿身油漬的老漢,背著一口嶄新皮箱走進路口。馬榮不勝詫異,喝道:「什麼人,哪裡去?」

老漢神色慌張地回答:「我,我是好人,送東西回家。」

馬榮道:「么東西?打開檢查。」

老漢道:「幾件衣服,皮箱鎖了,我沒鑰匙,送東西回家。」

馬榮提起皮箱掂掂甚重,更加緊盤問,老漢也更加慌恐,最後哆嗦著笑道:「是老爺派我取的。」

馬榮厲聲問:「哪個老爺?」

老漢才著實答道:「黎老爺,黎統領派我回公館取的。」

那馬榮聽到這裡,持槍嘩啦一聲推上子彈,喝道:「黎統領在哪裡,不說實話,我馬上槍斃你。」

直把那老漢嚇得跪倒地下,像搗蒜一般叩頭哀告,連聲回答:「我說,我說。黎老爺在劉參謀家中。」

黎元洪頭天夜半溜出四十一標會議廳,返回中和門正街公館,更換便衣,由執事官王安瀾帶領躲到黃土坡劉文吉參謀家中。黎元洪噙著淚水向劉文吉說道:「我身為協統,部下兵變,如革命黨失敗,以後我必受重大處分,說不定要發配邊疆。若革命黨成功,我性命能否保住,更不得而知。我在外國銀行存摺及田地契約,均在我家中側室危氏處保存。這是我數十年全部積蓄。小妾危氏原是我從堂子里領出的,我有不測,她如將存款、契約全部帶走,我那原配吳氏及三個孩子,只有淪為乞丐。你是我親信參謀,人極老實,望君照料,生死相托。」

劉文吉凄然,勸說道:「請統領寬心,大局變化無定,往往出人意料。萬一不測,決不敢辜負統領重託。」

王安瀾也在側說道:「統領不必多慮,我和劉參謀二人,總可替統領效力,暫時隱蔽這裡,可無意外,請統領放心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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