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亨利·索博爾偵探把證據袋從休息停車點的廁所盥洗池裡拎出來。袋子里有四塊割下來的拳頭大小的肉,其中三塊是從抽水馬桶里掉下來的。袋子是黑色的,裡面四大塊圓形的肉受到了磨損,像是用鋸齒狀的刀具割下來似的。袋子的一角,血和馬桶里的水形成了一個粉紅色汁水的三角狀。它不像超市裡蓋在包裝膜下面那種粉紅色的肉,乾乾淨淨、肉肉乎乎的,一看就是消毒處理過的樣子;是什麼東西給殺死了。或者是有人在路上開車撞死了什麼動物,試圖用它做出一個烤肉串吧。

「再給我講一遍你是在哪裡發現這東西的?」亨利說。

給亨利打電話的州警察站在亨利身邊,手裡拿著一頂「煙熊」帽子。廁所里的日光燈燈光使他的皮膚呈現出淺淺的、綠瑩瑩的光澤。州警察瞥了一眼分隔間,「有人撥打911報警。說這個廁所里有一些血。我就立馬趕過來了。」他聳了聳肩。「那東西被人投進抽水馬桶里,又冒了出來。」州警察使勁吞咽了一下。「法醫認為這是一個脾臟。」

胡德里弗縣的法醫盯著亨利,輕輕地點點頭。他身穿一件T恤衫和一條速干短褲,臉上是胡德里弗縣每個人似乎都有的那種風吹日晒的皮膚,粗糙得很。

亨利用那隻閑著的手撓了撓剃光了的頭頂。

「我看不像是脾臟,」亨利說。

克萊爾·馬斯蘭走了過來,脖子上掛著一枚系在綬帶上的金徽章。兩小時前他們還在亨利的公寓里。那時她穿得可比現在少。

法醫把雙手放到嘴唇上。「對不起,」他說,「讓我說明一下。」他用一隻手做了個砍的動作。「這是一個被砍下來的脾臟。然後被丟進抽水馬桶里。」

亨利把沾滿血污的袋子放回到盥洗池裡。

自從美女殺手格蕾琴·洛厄爾越獄逃跑以來,過去的兩個月,情況一直是這個樣子。美女殺手專案組夜以繼日地工作,尋找蛛絲馬跡。之前他們用了十年時間才抓到她。這一次他們知道她長什麼模樣了。專案組的人員增加了一倍。但是,他們能不能抓住她,亨利心裡還是沒底。他們追蹤假線索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河裡有人自殺。在北波特蘭有人從行駛的汽車上射擊作案。這是什麼樣的案件倒是無關緊要,但人們認為,格蕾琴·洛厄爾就是幕後黑手。

亨利知道這很變態。格蕾琴沒有一份受害者的簡介。她聲稱,已經有兩百人成了她的刀下之鬼。他們判決她殺了二十六人,她一經收監,殺人名單上又增加了二十條人命。是男人還是女人,是黑人還是白人,這都無關緊要。格蕾琴是一個機會均等的連環殺手。她也是一個目空一切的自大狂,作案時總是留下標記。

克萊爾走向另一邊,亨利開始想著要回家了。十一點電影院線頻道要播放電視連續劇《男女機密》,克萊爾說過要和他一起看。他清了清嗓子。「可能是一些孩子在屠宰店買了內臟,」他說,「他們覺得這會把人嚇得屁滾尿流。」

「或許是吧,」法醫說,「說不清楚,我要拿回到實驗室才知道。但是看這塊頭,正好像是一個人的。」

州警察把帽子抓得更緊了。「我們當時就想,我們應該給你們這些人打電話,」他說。

格蕾琴此前已經摘掉過幾個受害者的脾臟。殺死之前和殺死之後摘除的情況都有。但是事後她都會留下屍體,而不是留下內臟。「這不是格蕾琴·洛厄爾乾的,」亨利說。不對勁兒呀。沒有屍體。沒有標記。「這不是她的風格。」

「亨利,」克萊爾說,「看看這個。」

亨利扭頭看向克萊爾。她經過那些分隔間,看著對面的牆壁。抽水馬桶里的水流到了水泥地板上,亨利不得不小心地繞過有水的地方,走到克萊爾身邊,抬頭看去。

牆上的塗鴉是最近才畫上去的。其他用鉛筆畫的以及被擦掉的文字,已經被一條條粗大、整齊的紅線遮蓋住了。同樣的形狀,一次又一次得到詮釋。亨利後腦勺上的毛髮倒豎起來,兩個肩膀收緊了。「該死,」他說。

「我們需要告訴阿奇,」克萊爾輕聲說。

「是阿奇·謝里登嗎?」州警察問。他走上前來,黑色皮靴踩在水裡,發出啪嗒啪嗒的響聲。

阿奇曾是格蕾琴專案組的組長。這使他成了全州最出名的警察。不管是名聲更好了還是更糟了。

「我聽說,他在住院治病,」法醫在盥洗池邊說。

住院治病,亨利心想。那是一個美妙的委婉語啊。「正式的說法是,他從精神病院出院後才是一個公民,」亨利說。

「你要給他打電話,」克萊爾重複了一遍。

亨利又回頭看了看那面牆。數百個小小的心形圖案,一個個畫得惟妙惟肖,看樣子像是用一支紅色的三福牌記號筆畫上去的。這些心形圖案遮蓋住了一切東西,也毀掉了一切東西。心形圖案是格蕾琴的標記。她在所有的受害者身上都刻上了這個標記。她在阿奇的身上也刻上了這個標記。

現在,她是捲土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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