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通天巨樹

「啊?是誰?!」在持續不斷的精神重壓下,我的心臟也隨之暴烈地跳動著,好似已躍出了胸腔。

我把槍口對準了那個微微抖動著的人,黑影竟然先說話了:「你們是誰啊?」這聲音聽起來非常陌生,但有些當地的口音,像極了招待所王老爹的聲音。

此刻的我快要到達崩潰的邊緣,舉著槍的手都有些握不穩。

「你是誰?快說!」趙嘹亮嘶啞著聲音,「你把毛勇敢怎麼樣了?」

「啊?!我……」陌生人彷彿也很惶恐,語氣透露著緊張和懷疑。

突然,洞中一點微光亮起,趙嘹亮的火柴再次發揮了功效。

我倆同時朝黑暗中的第三個人看去,一見之下,不解多過恐懼,面前的陌生人並非青面獠牙的妖魔,也不是滿臉泥巴的塑像,而是一個極其普通的穿著粗布褲褂,略顯消瘦,四十多歲的鄉下人。

「你到底是誰啊?!」我和趙嘹亮一起問。

「我……我誰也不是!你們是誰?」他驚慌不定。

連日來在這林中摸索,也未曾遇見一個活人,雖說此人出現得比較唐突,但見其打扮像極了本地漁民,於是我迫不及待地抓住他的領子,用槍逼迫著他道出事情的原委。

「你們這是要幹什麼?放開我!」他害怕了,不像在偽裝。

我們進入林子的目的就是為了找個山民,現在沒頭沒腦出現了一個,我一時間竟想不出該問什麼。趙嘹亮代替了我,大聲道:「快說!」

「你讓我說個啥?兩位同志!」他見我倆穿著制服,並非歹人,也鬆了口氣。

「你在這林子里幹什麼?為什麼跟著我們一路跑過來?」我終於想到一個問題。

「我……我也納悶怎麼會進入這片林子,真的,兩位同志,請相信我!」而後,他斷斷續續地說出了自己的遭遇。

他的遭遇與我們十分相仿,也是因坐船被水掀翻誤打誤撞來到林中,可令我更為不解的是,他居然說自己在林中已經困了很久。這怎麼可能,這裡沒吃沒喝,他是如何存活下來的?

他說他叫水生,家住鄱湖嘴村,下湖捕魚時不料湖心起浪,把他連人帶船卷進水中,等他蘇醒過來之後,便不知不覺走進了這片山林之中。他也覺察出這林子絕非尋常地方,他把這密林形容成一個巨大的綠色迷宮,雖絞盡腦汁耗盡全力,也沒能走出這林子半步。

水生見剛才天空出現異象,烏雲翻滾好生駭人,緊接著兩束徹骨寒冷的白光從天而降,他害怕極了。正在慌亂之間,卻看見林中竟有三個解放軍模樣的人奔跑躲閃,於是就跟在後面,不知不覺跑進了這個山洞之中。

聽他說完之後,我不但沒能理清思路,反而更加困惑不解。

「那毛勇敢怎麼不見了?你跑在最後面,應該看得見啊!」我焦慮萬分地問。

「我不知道呀!本來前面是三個人跑來著,可是昏天黑地的一路跑,我也沒太注意。」水生回答道。

「那你跟著我們跑幹什麼?」趙嘹亮問。

「唉,當時只見烏雲壓頂,不知雲里會出來什麼妖物,當然得朝人多的地方跑了,出了危險也好有個照應,你說是吧?」水生一邊說,還一邊擦著額頭上的汗水。

水生說得也不無道理,或許毛勇敢一個人躲在了別的地方。我轉頭朝洞外一看,不覺間,洞外雲開霧散,些許光亮已經透進了山洞裡。

水生,這名字怎麼……

我仔細打量這個陌生人,水生原本黝黑的臉上泛著蒼白,是那種面無血色的蒼白。他身材矮小而乾瘦,所以趙嘹亮一摸之下便發覺出他不是毛勇敢。

我從他的眼神里看不出欺騙,也許他說的都是實情,可就是臉色蒼白得不像個活人。但轉念一想,身處這麼個鬼地方,沒吃沒喝四處奔跑,或許我自己的臉色還不如他。

不對,水生剛才說自己已經在林子里待了很久,他到底拿什麼果腹,緊靠喝水和吃植物,怎麼可能存活那麼長的時間?難不成他之前說的都是在撒謊?想著想著,我頓生疑竇。我狐疑地盯著水生,厲聲問:「水生,你說你在這裡待了很久,你究竟吃什麼過活?」

「我……」水生的臉上多了一層表情,說不出是困惑還是不解,「其實我……什麼也沒吃!」聽他如此說,我下意識握緊了手槍,心想,一個活人怎麼可能不進食,而且還有那麼大的力氣跟著我們一路跑來,他難道已經不是人了?

「唉!」水生嘆了口氣,「其實,我跟你們說了你們也不會相信的……」他不自覺地看了看洞口,然後挪動了一下身體,緩緩地說出了一個更加讓人難以理解的事情。

兩個月前,水生被湖水衝上岸,不知不覺順著小路走進了這片密林。他並沒有像我們走得那樣遠,只前進了一個多鐘頭就想順原路返回,因為他認定在湖邊比這林子更安全。可令他想不到的是,只走了片刻,他就覺察出原本清晰的小路竟在短短的幾分鐘之內消失了,或者說在他眼前轉移了,似乎從一個方向轉到了另一個方向。

水生說到此處連連搖頭,並且舉起了三根指頭,像是在對天發誓:「三天啊,我在這林子里轉悠了三天,三天時間水米未盡,就在即將肚餓而死的時候,暈暈乎乎鬼使神差地就走到了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趙嘹亮不假思索地追問。

水生輕輕地搖著頭,眼神也變得茫然,「我怎麼知道,只不過那裡有一棵樹,很大很大的一棵樹,我無法形容那樹有多大,大得無法想像……那棵巨樹長在懸崖邊上,而懸崖底下黑漆漆啥也看不清楚。不知怎的,我一接近那棵樹,全身就生出了力氣,肚子也不那麼饑渴了。我朝大樹走過去,卻看見樹前的空地上擺放著一張小石桌,只是一張石桌,四周卻沒有一個凳子。桌面上有一隻瓷碗,瓷碗不大,比喝酒的酒盅只大出一圈。我伸出雙手,把瓷碗捧在掌心裡,碗身熱乎乎的,裡面居然還盛著半碗湯水。不知怎的,我就把那水喝進了肚子,你們猜什麼感覺?」他眨動著眼睛看著我的臉,見沒人回答他,才說:「好奇怪,那湯水滑進了肚子,就如同吃了一頓飽飯一樣。」

「後來呢?」我見水生好似還在回味著那湯水的滋味,不由得好奇問道,「你的意思是說,喝了那半碗湯水,就不用進食了?」

水生點點頭,舔了舔乾涸的嘴唇,「是啊,自從喝了那神水,我就再沒吃過啥東西,你們說奇不奇怪?後來我不止一次回到巨樹那裡,雖然石桌還在,但上面再沒有出現過瓷碗……」

我把頭深深地埋進了膝蓋里,只覺得好累。此刻,所謂的迷信不迷信已經完全失去了意義,在這片詭秘林子里,我只想能找到一種說法可以解釋這一切怪異現象,只要能解釋得令我信服,我就堅定地承認它。

我回味著水生的話,他說他不止一次回到巨樹那裡,也就是說他認識通向巨樹的路。我心中暗自打算,與其在這山洞裡坐以待斃,還不如去巨樹那裡一探究竟。於是我對著趙嘹亮的耳朵低語幾句,水生望著我倆有些不知所措。趙嘹亮對我的提議並不反對,他點點頭,對水生微笑了一下,說:「水生老哥,既然你認識通向巨樹的路,能不能帶我們也去那裡看看?」

令我和趙嘹亮都感到吃驚的是,水生居然果斷地點頭同意了。這不得不令我心生疑竇,和趙嘹亮互視一眼,似乎他也覺得水生的一番話是別有用心,好像故意在誘騙我們進入某種圈套似的!

去還是不去呢?我開始猶豫。

這時,趙嘹亮站了起來,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的眼神很有內容,我明白他的意思,就算前方是龍潭虎穴、艱難險阻,也總比在這昏黑的山洞裡餓死強得多。

我看著水生,見他臉上並無異常神色,於是肯定地對他說:「好吧,那就有勞水生老哥帶我們走一趟了。」

「兩位同志,你們果真要去?」水生那樸實的臉上掠過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但願那只是我的錯覺。

「嗯。有什麼問題嗎?」趙嘹亮問。

「沒,我可以帶你們去,不過……在路上,無論看見了什麼,都不要吃驚,也不要問我。」

「這是什麼意思?」我問。

「因為……我也不知道那些是什麼!」水生回答說。

「你說在路上會看見一些東西?」趙嘹亮又問。

「嗯。」水生從地上爬起來,「其實……其實也沒什麼,我看,咱們現在就上路吧!」

我和趙嘹亮相視一愣,跟在水生後面,一行三人陸續走出了山洞。

烏雲奇蹟般地散盡了,但天空依舊是那種死寂的青灰,顯得格外不真實,虛幻得如同身處在夢境中。

眼前同樣是如同複製出來的非常相似的樹,仍舊順著來時的那條小路,又一次經過了寒潭。我希望在路上能夠遇到失散了的毛勇敢,但遺憾的是,並沒有發現他的任何蹤跡。漸漸的,我感到山路的坡度開始緩了,林子也逐漸稀疏,周圍的景物越來越不熟悉,好像進入了一條沒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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