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多重夢魘

真的就這麼被淹死了嗎?聽說,瀕死時期,活人看似短暫,瀕死之人卻覺得十分漫長,那種現象叫作瀕死幻象。我不清楚在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有時可以看見並且深切地感受到一些東西,但更多的時候眼前卻是漆黑一片。

我幾乎全身都失去了知覺,甚至連手指都無法動彈絲毫,感覺不到溫暖也感覺不到一絲冰冷。我只能躺著,而且還躺在一個經常變化的地方,有時柔軟,有時潮濕,有時堅硬……

也許我的靈魂被遺棄在了一個神秘的地方,那裡沒有月亮和星星,看不到任何屬於人世間的光,但恐怖的是,我卻能感覺出這裡並非只有我一個人,就在不遠的某個角落,有些不知名的魂靈存在著,他們正瞪著眼睛窺視著我,時刻都在窺視著我。

假如真是一場噩夢的話,我多麼希望立刻醒過來,起碼提前一秒鐘也好,可噩夢是無休無止的漫長,我能做的只有在意識清醒時默默地祈禱著……

接下來的故事,將挑戰你的想像力,或許聽起來過於離奇、恐怖,並且不可想像,但那些都是我在長時間昏迷期間真實經歷過的,也許你不相信,但我卻敢拍著胸脯說,那些怪誕的經歷,絕不僅僅是一連串普通的夢。

事實上那些夢境斷斷續續,但為了敘述方便,我不得不把它們串聯起來記述,下面,請你跟我一起走進我的夢裡,開始一段驚心動魄的夢境之旅——

在那個世界裡,我經常會感到落水後的窒息,然而這一次,窒息感越來越強烈,我睜開眼睛,眼前的水花漸漸幻化成了耀眼的白,在白光下閃爍著邪惡的粼光。

眼前翻騰不息的水花隱約罩上了一層紅暈,每激蕩一次,那紅暈便更深一層。而我自己竟然浮游在虛無之間,雖然能看見眼前的水光,但伸手卻不能觸及,只能若有若無地嗅到遊盪著的血腥之氣。

突然,有股強大的力量把我朝天空猛推上去,那感覺很像火山爆發,但噴出來的是水而不是岩漿。慌亂之後我再次恢複意識,只見面前的水流像極了倒灌的瀑布,逆流而上。而那水花激蕩形成的水霧,恰似一面電影幕布,其上竟然浮現出無數灰濛濛的人影,飄飄幽幽地攢動著,而那些人影很快匯聚在了一處,又形成了一個更大的圖案,那圖案顯然是一艘大型的貨輪!

貨輪在眼前逐漸地清晰起來,我最先看見的是船上兩根白色的煙囪,煙囪還在不斷地冒著滾滾黑煙,接著,船頭上高高立起的細長桅杆也顯露了出來,其上拂動著一面旗幟,旗幟十分昏暗,早已沒了原有的鮮艷。

突然,原本平靜的水面上立時狂風大作,船下突然湧起一股巨浪,竟把偌大一艘貨船攔腰折斷,兩塊船體迅速進水而下沉,就在船體即將被水面吞沒之際,我無意中看見船頭上三個模糊的漢字——神戶丸!

只是瞬間,水面就復歸於平靜,然而面前的整個幕布,已然變成了血紅色,瀰漫起濃重的令人作嘔的血腥氣。飛濺起的水珠不斷地打到我身上,染了我一身斑斑點點的紅……

我不再掙扎,絕望地閉上眼睛,等待死神來臨的那一剎那,然而背上的衣服突然一緊,只覺得身體飛起來一般迅速地向上升去,已經無限收縮的胸口猛然一松,隨著四周嘩啦的水聲,我感到自己被拋出了水面,空氣迅速地混著水進入氣管,使我猛烈地嗆咳和嘔吐起來。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居然又呼吸到了空氣,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後,我終於緩過氣來。

可身體的痛苦還沒有過去,我蜷縮著打著寒戰,心裡在想:是有人救了我嗎?我慢慢坐起身,看見眼前出現了一個高大而奇怪的模糊身影。

他抬起手掌在我眼前晃了晃,見我沒多大反應,就想用粗大的手指去翻我的眼皮,我朝後躲閃,他見狀居然笑了,同時,我也看清了他的面目,他是個金髮碧眼身材魁梧的外國男人。

「聽得見我說話嗎?」是從身後傳來的聲音,我趕緊轉頭,這才發現身後黑壓壓站著十幾個人,而站在人群前面的是個略顯單薄的中國男子。

人群之中響起一連串的外國話,顯然是那個金髮碧眼的中年人說的。中國男人像是在翻譯那外國人的話,他走過來蹲在我身邊,問我:「你還好嗎?你是做什麼的?」我不知道怎麼答覆他,也不想回答,只是舉頭四顧,這才發現自己居然身處一艘大船上。船身微微搖擺著,這令我不禁感到有些眩暈。

「我在哪裡?為什麼會在船上?你們是誰?」

聽見我的聲音,十幾個船員模樣的人都圍攏過來,我驚恐地掃視著那些黝黑的臉,都不是中國人。

「你在我們的船上,很安全。我是美籍華人,我叫查理。」他微笑著,指向我第一個看見的那個外國人,「這位是愛德華·波爾頓博士,他是美國著名的潛水打撈專家,而我們船上所有的人,都是他的潛水隊員。」

愛德華·波爾頓,這個名字好熟悉,似乎在我的記憶中存在過這樣一個名字!

我看了眼那個據稱是打撈專家的外國人,他很紳士地笑著。我沒心思理睬他,很不禮貌地仰頭看向天空,天空陰沉沉的,雖是白晝,卻密雲不雨看不見太陽。

雙腿雖然有些軟,但還能吃力地站起身來,我沒有理會船員們伸出的援手,自顧自踱到船邊,用手緊緊抓住欄杆,朝遠處眺望。

眼前的景象非常熟悉。遠處的山坡之上,綠陰掩映著一座古廟,那不就是鄱陽湖上的老爺廟嗎?!我怎麼會在鄱陽湖上?我緊閉雙眼強迫自己回憶起之前的經過。

記得剛才還在山洞中,然後一路走到了潭邊,我被詐了屍的何群拉進寒潭之中,本以為自己被淹死了,怎麼醒來時居然躺在船板上?而且還是外國船員救了我?

愛德華·波爾頓是誰?他是打撈專家,要打撈什麼?打撈老爺廟水域底下的沉船?打撈「神戶丸」號——那艘傳說中裝滿財寶的沉船?

打撈專家,「神戶丸」號,愛德華·波爾頓!

我終於想起來了!

1946年夏天,國民黨政府邀請來鄱陽湖打撈「神戶丸」沉船的美國教授似乎就叫這個名字!難道是他再一次來到鄱陽湖?那個美籍華人叫查理,查理這個名字我好像也聽過,那還是在南下的火車上,趙嘹亮給我講的。他說當時帶隊的副船長就叫查理,他葬身於鄱陽湖,可屍體卻被發現在距老爺廟十五公里的昌芭山湖!

是巧合嗎?還是我回到了1946年的那個夏天?!

「現在是1946年嗎?」我緊張地抓住隨後跟過來的查理。他顯然不能理解我為何要提出這樣的問題,但從他不明所以的眼神里,足夠證實我的推測是正確的。

這個灰濛濛的天空,屬於1946年的天空。

「請告訴我,我是怎麼到這條船上的?」我急切而焦躁。

「為什麼要這麼問?你到底是做什麼的?」查理開始懷疑我。

「我……其實……我也不知道,真的!因為我……失憶了,落水之前的事情全都記不起來了!求求你告訴我,我是怎麼出現在你們這條船上的?」

查理對我的出現和身份更加懷疑,但在我的追問下,他還是告訴了我一些經過。

愛德華教授受國民黨政府委託來此處打撈一艘名為「神戶丸」號的日本運輸船。打撈隊歷時數月,對老爺廟水域搜尋了方圓十幾公里,竟沒發現任何異常。令打撈隊費解的是,沉船處水深至多四十米左右,可湖底除了各種大大小小的魚蚌外,未發現任何船隻,甚至連一點點船骸都未曾看見。那麼千百年來在這裡沉沒的大小船隻,都去了哪裡?這確實令人費解!

這天早上,由愛德華親自帶隊,總共八人潛入湖底,查理也在其中。他們擴大搜索了將近一公里,仍舊一無所獲,正準備返回之時,忽然湖底沉積的泥沙不知被什麼東西攪動起來,頓時湖水變得渾濁不清,眼前昏黑一片不能辨物。

查理是經驗豐富的老手,並未驚慌,從前在深海珊瑚礁之中,怪魚巨獸權且不懼,更不消說這裡僅僅是個不太深的內陸湖。

隊員們分別打亮了頭燈,燈光雖然通透,但也只能分辨眼前兩米之內的距離。查理摸索著朝回遊,卻感到身邊有潛流突然波動起來。經驗告訴他,必定有大體積的游魚正和自己擦身而過,他不由得一陣緊張,但一想到自己身處的只不過是個淡水湖,水深三十多米的水域能生出多大的魚來,他只當那感覺是在水底產生的心理幻覺。

周圍水流激蕩,強烈的水流使得查理的身體搖擺不定。他能感到有個巨大的輪廓在附近遊動,距他已經近在咫尺。他心中雖然慌亂,但還沒忘了檢查一下身上的水肺,好在器械並未被亂流損壞。

查理知道此等大魚都懼怕光亮,因為要是喜光,就會經常浮出水面,早被漁民捕殺了,哪還能長成如此巨大。於是,他把頭燈擰到最亮,同時也打開了水下手電筒,睜大雙眼,透過蛙鏡仔細觀察周身動靜。

只見得燈光照射之處,確實有個龐然巨物。令查理更為吃驚的是,雖然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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