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們商場經理腦子可能進水了，要不就是被門給擠了，再不就是早晨吃錯了葯。
興旺鋁合金裝修公司的經理領著業務員來買貨，三說兩說押給我們一張支票，大咧咧地說：「支票先放這兒，等我們工程完了一起結算。」
商場經理把對方的身份證、電話號碼登記了一下，把支票往抽屜里一鎖就給人家裝貨去了。第一次見面，第一次發生業務往來，這生意就稀里糊塗地做上了。興旺公司的人天天來，我們這腦子進水的商場經理就天天給人家裝車。
忽然有那麼三五天人家不來了，這邊一打電話才知道，人家工程早結束了，撤回大連了。
商場經理問：「什麼時候把賬結了？」
對方說：「不著急，哪天去開發區的時候給你們結賬。」
商場經理一想，不是有他們押在這裡的支票嗎？管他呢，我給支票存上不就得了。她把賬算好了，支票也拿出來了，填支票的時候傻眼了，興旺公司一共欠賬12850元，支票卻是一個封千的支票，千位上已經封死了，最多能填999元9毛9分錢。
商場經理又打電話和對方聯繫：「你們押在這裡的支票怎麼是個封千的？」
「對呀，當時給你的時候你沒看啊？」
商場經理：「那你們什麼時候給我們結算啊，總經理老催我，還要扣我工資呢？」
「別著急，我也不能專門上開發區給你送一張支票啊。」
「你們公司在哪兒，不行我們去取？」
「不用，來了你也找不到。」
「啪」，電話撂了。
我知道這事的時候已經是3個月之後了。我對商場經理說：
「這個事你來解決吧，『解鈴還須繫鈴人』。」
商場經理說：「我聯繫多少次了，他一直也不告訴我他們公司地址，他知道咱們公司的電話號碼，我打電話他也不接。」
「你就不會用手機打？」
「我的手機他也認識。」
「就不會用別人的手機？」
「我一說話他就關機……」
我實在是不耐煩了：「得得得，你就惹亂子的時候有能耐，請了神就送不了神，你要是自己做買賣，兩天半就得賠精光，我就不信問不出他們家地址，你看著。」
我拿自己的手機撥通了對方的固定電話：「喂，你們家有最新的那種斷橋鋁嗎？」
對方熱情地回答：「有啊，我們這裡鋁合金品種特全，我們的斷橋鋁門窗全大連都數一數二的。」
我說：「多少錢一平方米？」
對方：「400元一平。」
我說：「太貴了吧，能不能優惠一點，我這次用的可多啊？我要改造一個酒店，把原來的塑鋼窗全換成斷橋鋁的，拆下來的塑鋼全歸你們。」
對方說：「酒店多少平方？」
我說：「兩千多平吧，估計門窗也得1000多平方。」
對方：「把拆下來的塑鋼都給我們的話，也就能給你優惠到380元錢吧，不能再低了。」
我說：「那你能領人來看一看嗎？」
對方：「你在哪兒？」
我還真怕他領人過來，就故意往遠了扯，說：「在庄河。」
對方：「太遠了，你們要是有誠意先上我們這裡來看一看，我們家就在火車站附近，特好找，你到我們這兒也看一看我們的實力。」
實力個狗屁，有實力的公司欠人家1萬多元錢都賴著不還？
我一聽樂了，這不就上鉤了嗎：「我說那也好吧，你說吧。」
對方完全放鬆警惕，熱情地說：「大連火車站你知道吧，我們公司就在火車站後面大菜市附近，建興街24號，到了建興街你就能看到我們家的牌子了，老大一塊牌子。」
我說：「好吧，最近這一兩天吧，我找時間去一趟。」
我「啪」把手機關掉，回頭和商場經理說：「怎麼樣，我問他家地址了嗎？你聽著了吧，他主動要告訴我他們地址的吧？什麼事情都要動腦子。」
3天之後，我真到興旺鋁合金公司走了一朝，我一張嘴要錢，那傢伙一下就聽出了我沙啞的聲音，馬上變臉了：「你這不是騙人嗎？」
我說：「也不能這麼說，你拿一張封千的支票抵押，拿了我們上萬元的東西，這怎麼解釋？不也是騙人嗎？我們找不到你們家的地址，不過用了一點你們用過的雕蟲小技而已，彼此彼此吧，何苦生氣？」
對方一看我是一個「鈍刀子」，來了個死豬不怕開水燙：「我們經理不在，你改天再來吧。」
我說：「你坐在經理室，你不是經理？」
「我不是經理，經理出差了。」
我一看這麼耗著也不行，我也不認識經理啊。他又不承認自己的身份，現在楊白勞都是大爺，黃世仁都是孫子，時興這個！我說：「好，那我明天讓一個認識你們經理的人來。」
我回到家裡就把商場經理和一個廚師叫到了我的房間，面授機宜，讓他們兩個明天去要賬。
商場張經理和喬廚師在早上8點鐘準時來到了那傢伙的辦公室，其實就是那天我見到的那人。張經理走上去和對方握手：
「孫經理，你們這地方挺好找啊，我們經理簡單地告訴了我們一番，我們一下就找到了。」
我們公司張經理今年52歲，喬廚師56歲，都長得跟膀大腰圓的老娘們兒似的，尤其那個喬廚師不僅身板大說話嗓門也大，像演小品的高秀敏似的，張經理沒喬廚師胖，但是也特別魁梧，兩個大老娘們兒一屁股坐在三人沙發上，馬上把沙發填得滿滿當當的。
喬廚師毫不客氣地把茶几上的茶葉盒打開分別往兩個茶杯里撮了一點茶葉，一邊動作一邊嘟囔著：「喝點水吧，都走渴了。」
說著把兩個水杯填滿了水：「給經理。」
張經理說：「好，你給人家孫經理也來一杯。」
「別了，我這手給他捏茶葉怕人家嫌棄，孫經理你要水嗎？」
孫經理馬上擺手：「不要，不要。」
「你們上隔壁坐一會兒好不好？我們要開一個早會。」
喬廚師說：「孫經理你那麼客氣幹什麼，你們開你們的會，我們坐我們的，你要是嫌我們礙眼，給我們開一張支票，我們立馬在你眼前永遠消失。」
孫經理：「今天賬上沒錢，你們改天再來吧。」
喬廚師故意拿出平時和老娘們兒聊天時的那種腔調：「我還得趕回公司做飯呢，我不回去中午飯都沒人做，孫經理你們這兒是不是也有做飯的，你們這兒做飯的也負責出去要賬嗎？我都不知道經理咋想的，讓我一個做飯的廚師出來要賬，我哪要過賬，這不是趕鴨子上架嗎……」
孫經理一邊皺眉一邊擺手，示意不要再說下去了，他說：
「要不這麼著，你們在我這兒先坐著，我到隔壁開會，一會兒咱們再說。」
喬廚師裝作不介意而且很熟悉的樣子：「給我們一張支票不就得了，等到中午你可得管我們飯吶，怎麼著也得四菜一湯……」
孫經理沒吱聲，擺了一下手，點了一下頭，不耐煩地摔門而去。孫經理身後傳來張經理和喬廚師肆無忌憚的類似於高秀敏的那種笑聲。
傍近中午的時候，孫經理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回來了，張經理和喬廚師可能聽到了他的聲音，故意再一次發出了嘎嘎的笑聲，整個走廊都能聽見的那種笑聲。
孫經理無奈地走進屋：「很抱歉，我得請你們先出去待一會兒了，我得回家吃飯了。」
喬廚師：「別呀，大中午的你給我們趕出去我們上哪兒，你既然和我們不客氣，我們倆也別客氣了，我們倆就跟你上你們家對付一口吧，你們家那位要是不在家，我還可以給你們掂兩勺呢，你問張經理我的手藝不錯……」孫經理強忍著怒火：「那你們就在這兒坐著吧，我先走了。」
喬廚師哪管那些，扯著不太好意思的張經理說：「走，上孫經理家見識見識。」
孫經理不理不睬地往外走，張經理被喬廚師扯得一趔趄一趔趄地在後面跟著。孫經理拉開車門剛要上車，喬廚師也不知好歹地拉開車門要往裡鑽。
孫經理終於忍耐不住了：「你們倆先回去吧，明天我派人給你們送一張支票。」
喬廚師說：「真的？你大經理說話可得算數，省得我們老往你這兒跑，太遠了。既然明天給我們送支票，我們就不上你家做客了，給你添麻煩，你乾脆給我們倆捎到車站吧，我得趕快回公司做飯。」
第二天，還沒到9點鐘呢，孫經理派來送支票的人就到了。
你看人家孫經理，哪像不講信用的人？前些日子八成是把這事給忘了。
什麼事都得動腦子。
要賬就彷彿讓你拿下一塊陣地，有的時候不能直來直去，需要來一個迂迴。這叫戰術。
誰看到金錢、支票都忘乎所以，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