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攝國稱太后

公元982年9月,久病的景宗身體突然明顯好轉,他感到青春的活力重又注入周身,居然又能乘馬急馳和彎弓射箭了。重賞太醫之後,他提出要去雲州 巡幸。

燕燕婉言勸阻:「萬歲龍體新愈,只宜靜養,不可長途勞頓。況時令正秋風肅殺,待明歲春暖花開再去不遲。」

「愛妃不必多慮,一路慢行,賞山戲水,正可驅除朕心頭積鬱。」景宗執意要去。

燕燕不忍拂了景宗興緻,就精心準備了氈車。可是一出上京,景宗就堅持騎馬,說是這樣方可盡興。皇帝出巡,自然不乏威儀,一路浩浩蕩蕩。時值金風乍起,雁陣排空,霜林醉染,天穹如碧,卻也別有一番情趣。景宗在上京憋得日久,著眼處都覺賞心悅目。游得性起,又在祥古山停留了數日,每天射獵都收穫頗豐,喜得他絲毫不覺疲累。

離開祥古山後,又繼續向雲州進發。這日,一隻梅花鹿突然從林中驚出,景宗挽弓便追。山路崎嶇,急切間趕不上。前面一道溪澗,梅花鹿一躍而過。景宗胯下馬也騰空躍起,落地時不料馬失前蹄,便將景宗甩落在地。只跌得他頭暈目眩,立刻感到半邊身子發麻。燕燕與隨行護駕的文武大臣趕來,景宗已掙扎坐起。

燕燕急問:「萬歲龍體如何?」

「不礙事。」景宗竭力現出坦然之態。這裡正是背陰處,一陣強勁的山風吹來,他止不住又打了個寒噤。適才因乘馬急馳出了一身汗,這會兒覺得通體濕涼,臉色也白了。

燕燕見狀,忙叫武士背起景宗,安置在氈車上,隨行太醫立刻上前診治。經過針灸,又服了一劑葯,景宗的情況明顯好轉。

燕燕將太醫叫過一旁:「聖體到底如何?」

太醫斟酌著詞句說:「眼下是沒事了,但龍體虛虧,且風寒入內,最好回宮靜養。」

燕燕返身去勸景宗迴轉上京,但景宗服藥後自我感覺良好,而且離雲州已近,他不肯半途而廢。燕燕拗不過,只好繼續西行。可是景宗只乘了半天馬,便覺體力不支坐進了氈車。待到了雲州焦山,景宗已是卧床不起了,只有紮下行宮調養將息。

景宗病重,隨行的荊王道隱心頭立刻罩上了烏雲。因為太子年幼,難免有人要覬覦皇位。這種時期,往往是極其敏感的非常時期。不安現狀者,不肯居於人下者,都會蠢蠢欲動,甚至鋌而走險,以求一逞。這樣就必然會政治風雲突起,他最擔心不自覺地被捲入風波與漩渦之中。正當他坐立不安愁雲鎖面的時候,手下人稟報,以冀王敵烈為首的六位郡王一起來訪。道隱感到定有重大事情發生,趕緊迎入帳中問:「各位相約同來,莫非朝廷有何變故?」

「王兄豈能不知,當今萬歲已不久於人世了。」冀王開門見山。

荊王向來謹慎:「王弟不得妄言,各位哪個目睹了萬歲病重?」

「這?」眾郡王面面相覷,「大家都這樣說。」

「耳聽是虛,眼見為實,這關係社稷安危的大事,可不能輕信道聽途說。」荊王又叮囑冀王,「適才你的言語,若傳到萬歲耳中,就是欺君之罪呀。」

「王兄,所傳定然不錯。」冀王果然有主意,「為明虛實,我們何不能找來太醫問個明白。」

荊王也急於弄清底細,就派人設法找來太醫,先賜上百兩黃金,然後動問:「我等為萬歲龍體憂心如焚,聖躬究竟是何光景,還望先生明告。」

太醫見錢眼開,哪管蕭燕燕囑咐不許聲張,而是如實告知:「各位王爺,萬歲病勢沉重,至多熬不過三五天。」

這消息使諸郡王熱血沸騰,冀王更是喜形於色:「可算盼到這一天了,我們的出頭之日到了!」

「王弟,你意欲如何?」荊王問。

冀王等六人同聲答道:「我們決意擁戴荊王爺登基!」

「什麼!」荊王一時驚呆。

冀王等齊聲說:「皇位非荊王爺莫屬。」

「胡說,」荊王急得臉都漲紅,「你們這是要陷我於不忠不義呀!」

「王兄何必這樣膽怯呢。」冀王分析道,「太子文姝奴才12歲,當今一旦駕崩,剩下蕭燕燕孤兒寡母,必定手足無措孤立無援,這皇位我們手到擒來,王兄即位,乃天意也。」

諸郡王也說:「燕燕重漢人遠契丹,牝雞司晨,壞我大遼祖制,決不能讓她像武周那樣女主臨朝。天賜除去她的機會,我們決不能放過。」

「快快住嘴,你們這是大逆不道。」荊王又加勸阻,「太子繼位,理所當然,爾等千萬打消這謀反念頭,以免招致滅門之禍。」

冀王現出不悅:「想不到王兄如此怯懦,竟對孤兒寡母畏懼如虎。」

「就憑你們還能成就大事。」荊王點要害,「蕭燕燕武有韓德讓,文有耶律斜軫,不是軟弱可欺的。」

眾郡王都默默無言,他們心中明白,確實不是這二人的對手。

冀王卻不甘心,沉默片刻說:「人是會變的,我一定砍掉蕭燕燕的左膀右臂。」

這天入夜之後,冀王鬼鬼祟祟溜進耶律斜軫大帳。斜軫一見,趕緊起座相迎:「王爺深夜光顧,想必有所見教?」

冀王急不可耐,開言就入正題:「大人可知聖上病體沉重?」

斜軫滿面抑鬱之色:「下午我獲准前往探視,皇上歸天恐怕只是早晚了。」

冀王接著話茬往下引:「旦夕駕崩,這繼立之君亦當及早商定,以免臨時措手不及。」

「王爺此話何意?太子梁王,自當繼立。」

「他只是12歲小兒,乳臭未乾,豈可託付國事!為大遼長治久安計,應另擇有德者繼之。」

斜軫沉吟片刻:「王爺之言,實為江山社稷著想,然事關重大,且容下官三思。」

冀王感到大有希望,便拋出誘餌:「大人若肯與我合作,事成以後,保你列土封疆,位居王候。」

斜軫仍未徹底說定:「富貴榮華,乃人人所期盼也,但此事須當慎重,待我考慮成熟後答覆。」

冀王心切:「說不定駕崩在即,大人須早拿主意,刻不容緩,莫再猶豫。」

斜軫略加思索:「王爺,請靜候我的消息,至遲不過明晨。」

冀王只得起身告辭:「好,本王翹盼佳音。」

斜軫待冀王一走,立刻去行宮求見皇后。

此時,燕燕正守候在景宗床前。她見景宗在長期昏迷後突然清醒過來,明白這是迴光返照,應趁景宗神志清楚,抓緊安排後事。但她用詞盡量委婉:「萬歲百年之後,妾妃與皇兒母寡子弱,當早選得力大臣託付後事。」

景宗也知自己不久於人世了:「愛妃看來,哪位大臣可以信賴?」

燕燕怕景宗多心,但從實際出發,還是說出心裡話:「韓德讓。」

自從獲悉韓德讓曾與燕燕議過婚,景宗心中總不是滋味,多少存有戒意,但他不便明說:「韓德讓終歸是漢人,只恐難以服眾。特別是王室,怕他難以號令。」

「萬歲,韓德讓謀勇兼備,群奸畏懼,且兵權在握,只能信而用之。」

景宗還是有所顧慮:「總還是不大相宜。」

就在這時,斜軫來到。他進帳後即刻啟奏:「萬歲、娘娘,冀王敵烈等獲悉聖體違和,正加緊活動,意欲謀反。」

燕燕一驚:「確有此事?」

「冀王親到臣下帳中,許以高官厚祿,拉臣入伙,臣用緩兵計穩住了他,便火急來報。」

「卿真忠臣也。」景宗贊後傳旨,「冀王已萌反心,著即擒捉斬殺。」

「萬歲不可,」燕燕趕緊勸止,「當此聖體欠安之際,刀兵不宜輕動,萬一冀王等死拼,反為不美。」

「若不先下手翦除於萌芽,豈不反受其害。」景宗堅持己見。

「我料冀王眼下還不敢輕舉妄動,因為韓德讓握有重兵,而且斜軫大人尚未回覆他們。」燕燕又說,「不過,他們若一旦將韓德讓拉過去,形勢就將萬分險惡。」

斜軫點頭贊同:「韓德讓確實舉足輕重。」

燕燕進一步勸諫:「萬歲,當此危難之際,一定要對韓德讓優禮有加,以誠相待。只要他與斜軫同心合力,冀王一夥就掀不起風浪。」

御榻之上,景宗病勢忽又沉重,已是呼吸困難。燕燕見時間不多了,忙再催促:「萬歲,速召韓德讓入宮吧。」

景宗無力地點點頭。

燕燕剛要傳旨,斜軫忙說:「臣有一事,思之再三,感到不能不奏。」

「快講。」燕燕要搶在景宗咽氣前安排好一切,心急如焚。

「臣手下人發現,冀王今夜也曾去了韓德讓帳中。」斜軫又作解釋,「密談大約一刻鐘後,韓大人親親熱熱將冀王送出帳外。」

「果有此事?」

「臣下人親眼得見,事關重大,不敢妄奏。」

「你看韓德讓會不會下水?」

「冀王進帳遊說策反,當在情理之中。至於韓大人是虛與應付,還是當面拒絕,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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