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虎穴斗齊王

寒星冷月的清光,模糊朦朧地映照出五鳳門的暗影。凄凄夜風不時襲過一字排開的四隻木籠,看守的親軍兵士難耐夜寒,懷抱刀矛不停地走動。木籠內的齊王、寧王、安只、女里,寒冷、飢餓、疲睏一起襲來,瑟縮著身體經受著痛苦的熬煎。寧王、安只、女里畢竟年輕,全都緊咬牙關忍耐。年邁多病的齊王,氣、惱、羞、恨交加,已經難以支持,時而發出絕望無力的哀嘆:「殺了我吧!讓我死了吧!」他生平第一次感覺到,夜是這樣漫長。待到三天下來,本來患有消渴病的齊王,已是軟癱如泥氣息奄奄了。

齊王被家人抬回府內,經過幾天將養,居然又恢複了元氣。這天他能夠起床活動了,將親信管家叫來分派說:「你去請荊、寧、宋三位王侄,立即來過府議事。」

管家遲遲不動,幾度欲言又止。

齊王不覺動氣:「怎麼,你也要學阿缽想背叛我嗎?」

「王爺錯怪小人了。」管家只得明說,「請恕老奴直言,王爺幾番同娘娘作對,結果都是自找苦吃,這次遭廷杖站木籠,幾乎丟了性命,應該引以為戒了。願王爺今後莫再生事,以便安度余年。」

「放屁!」齊王順手一個耳光扇過去,「難道我向蕭燕燕那小賤人屈服!我發誓要吐胸中這口怨氣,拼一死也要報仇雪恨!」

管家哪敢再勸,手捂腮幫子退下。剛出房門,就見阿缽正大步流星離開這裡。管家略一思索喊道:「阿缽,阿缽。」但阿缽猶如未聞,反而加快步伐疾走如飛。他意識到方才阿缽是在偷聽,急忙折返回去報告。

齊王見管家去而復返,立刻火冒三丈:「還想勸阻我?看來是沒有打疼你!」

「王爺,小人另有話說……」

齊王根本不聽:「你這個奴才,真是不識進退,讓你做啥就去做啥,少來管本王的閑事。滾!」

管家不敢再說,心中感嘆,齊王脾氣比過去更壞了,只怕今後不會有好結果。他愁眉苦臉地出了齊王府,先奔荊王府而去。

阿缽步履匆匆邊走邊想,娘娘料定齊王不會甘心,想不到果然如此。這次娘娘讓自己同王妃重返齊王府,自己與王妃都不情願,是滿腹不悅勉強答應的。如今看來,還是娘娘英明遠見。他奔進素素居室,把適才聽到的情景急忙告訴一遍。

「還是娘娘想得周到,」素素心中折服了,「阿缽,娘娘囑咐,有事及時通報,你快去宮中報信。」

阿缽走出兩步又轉回身說:「王妃,我在王爺處偷聽估計已被管家發現,我擔心離開後無人保護您,萬一……」

「放心,有娘娘做後盾,諒他齊王不敢把我怎麼樣。」

「王妃千萬小心,小人快去快回。」阿缽匆匆走了。

景宗的風疾又發作了。他愁眉苦臉地躺在龍榻上,與其說是疾病的折磨,倒不如說是心靈的創傷。怎麼,自己這個在位君主真就說話不管用了?已經被燕燕皇后取而代之了嗎?皇帝名分已經名存實亡了嗎?讓皇后代為臨朝這步棋會釀成終生遺憾嗎?景宗想入了神,以至於太醫針灸他都木然無知。

「萬歲,您感覺好些嗎?」耳畔吹來燕燕的溫語柔聲。

景宗收回心神側過臉來,才知太醫已經完成例行療程退走,只有燕燕站在面前。

「萬歲莫要憂慮,將息幾日龍體自會康復。」這聲音脆生生地甜,燕燕俯下了嬌軀,口中馥郁的蘭麝之氣輕輕呼噴到景宗面頰,直入鼻竅,沁入臟腑。軟顫顫的乳峰壓在了景宗胸膛上,一隻綿膩潤滑的小手,慢慢觸摸著景宗的額頭,眼前是燕燕那如花似玉的笑臉。此刻,景宗的各種感覺無不萬分愜意、熨帖、舒坦、暢快……適才那些對燕燕的不滿意念全都煙消雲散了。他情不自禁抓住燕燕的手:「只要愛妃在朕身邊,什麼病痛和煩惱都會退避三舍的。」

「照萬歲這麼說,妾妃比太醫還管用。」燕燕嫣然一笑,說不出的嫵媚迷人。

景宗越發難以自持,緊緊擁抱燕燕在胸前:「愛妃之美如潢水風姿時時不同,誠乃秀色可餐也!」

「我看也不盡然。」燕燕斂笑揭短,「萬歲方才不是對妾妃視而不見,只顧想心事嗎?」

景宗以謊言遮掩:「非也,是朕過於疲勞所致。」

「萬歲分明是有心事。」燕燕窮追不捨,「而且顯然對妾妃有所不滿。」

景宗被說中隱情,有些尷尬:「愛妃如何得知?」

「我還知萬歲此刻仍挂念女里。」

「哎呀,愛妃,你簡直如孔明、姜尚神機妙算。」

「妾妃怎敢妄比古人!只是萬歲如此偏愛女里,倒叫妾妃不解。」

「愛妃應當明白,朕正位登極,女里建有殊功。他負責宮廷皇城禁衛,秉耿耿忠心保我們高枕無憂,況且他對朕……」

燕燕接過話去:「他受賄之物,也曾挑選部分精品孝敬萬歲,是嗎?」

景宗不覺臉紅:「君臣之間,也當維繫感情,女里執掌宮衛,若不加以籠絡,一旦離心,就難免殺身之禍,變生肘腋,防不勝防,前車可鑒哪!」

「萬歲,用人之道在於恩威並施。女里過於驕橫狂妄,懲戒一下於他於國都很有益。萬歲心情,妾妃已知……」

這時,內監來稟報說阿缽求見。燕燕聞訊,傳旨立刻在便殿召見。

阿缽叩拜之後奏聞:「娘娘,齊王賊心不死……」

燕燕聽後聲色不動:「我知道了,你立刻回去注意齊王動向,保護王妃安全。」

阿缽不得要領:「娘娘,齊王必有所舉動,不知娘娘如何對付?」

「你不必多問,我自有道理。」

阿缽不敢再多說,唯唯而退,急如星火般回去保護王妃素素去了。

燕燕回到龍榻前,景宗不放心地欠起身子:「愛妃,發生了什麼事情?」

「是齊王賊心不死,又在蠢蠢欲動。」燕燕扶景宗躺好,「不需萬歲憂心,妾妃自可應付一切。」

「愛妃意欲如何處置?」

「釜內之魚,諒他也翻不起大浪。」燕燕有意要討景宗歡心,「妾妃欲代表萬歲,前往女里府探視。」

景宗萬萬沒想到:「愛妃當真肯屈尊?」

「萬歲看重女里,妾妃豈能不知!妾妃去慰問看望,可使萬歲心安、女里感恩,豈能不去。」

「愛妃不記恨女里過失了!」

「用人之道,在於恩威並施嘛。」

景宗連聲稱讚:「愛妃真乃朕之心腹,完全可以託付國事,百年之後朕亦可安心於九泉矣。」

「萬歲言重了,妾妃理應與聖上分憂。」燕燕起身,「聖上安心靜養,妾妃抓緊去女里府,儘快回來侍候聖駕。」燕燕又像哄小孩子一樣與景宗溫存一番,方得抽身離開。

此刻,行宮都部署女里府中正一片烏煙瘴氣,女里看什麼都不順眼,找斜茬摔器具,打下人,罵使女,趴在床上大耍威風。其實,他臀部和股部的棒傷並不很重,而是他的心靈創傷難以癒合。堂堂行宮都部署,滿朝盡知是當今萬歲第一寵臣,竟被當殿廷杖又罰站木籠,實實在在是威信掃地,今後還如何在百官面前抬頭?簡直是無顏活於人世!所以他怎樣發泄,也感到難出胸中這口悶氣,也就難怪他在家中發瘋了。

女里借口茶水太熱,揚起手來砸向一名使女:「小賤人,你也落井下石,想存心燙死老子!」

使女閃身躲過,匆匆步入的管家卻被砸個正著。連砸帶燙,額頭現出雞蛋大的一個青包,疼得管家連聲「哎喲!」

「你滾出去叫疼,老子聽了心煩!」女里仍是吹鬍子瞪眼。

管家手捂額頭,他怕誤了大事,第一次違背了主人命令:「將軍,娘娘駕臨,快整衣出迎吧。」

「什麼!」女里騰地坐起,一急忘了臀部傷口,疼得連噓幾口冷氣。管家的話令他太感意外了,他實在難以相信,「你這是大白天說夢話。」

「將軍,老奴豈敢兒戲,快去接駕,再遲就來不及了。」

女里尚在猶豫,院中已傳來隨行內監的喊聲:「娘娘千歲駕到。」女里再要下地為時已晚,他索性又躺倒在床上不動了。

燕燕輕盈盈步入,內監發出怒斥:「大膽女里,還不趕快接駕!」

燕燕緊走幾步,伸玉手輕輕按住欲起未起的女里:「賢卿有傷在身,不必拘禮。」

女里俯卧在床,始終不與燕燕照面:「娘娘駕臨,有何訓教?」

「萬歲挂念你的傷勢,哀家特來看望。」

女里毫無感激之意,冷冷回答:「臣生受不起。」

燕燕壓住心中火氣:「將軍傷口平復否?」

「不敢勞駕娘娘垂問。」女里竟拒不作答。

燕燕心中著實惱了,語氣也就嚴歷了:「女里,命你調派五百精兵將齊王府保護起來。」

「臣傷病在身,難以從命。」

內監大怒:「女里,你發昏不成?竟敢抗旨!」

「娘娘賞的四十廷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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