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行刺榆樹巷

宮燈耀眼,紅燭高燒,玉屏閃光,錦帳生春。皇家富貴果不尋常,滿室珠光寶氣晃得燕燕鳳目微眯。兩旁環侍著鮮衣美服如花似玉的宮女,使燕燕恍如置身於瑤池仙境。伴隨著一陣陣歡聲笑語,景宗皇帝耶律賢,在宮娥內監簇擁下翩翩步入。他今日特意著了漢服,頭戴翼善冠,身穿赭黃袍,腰橫九環帶,足登六合靴。既威儀凝重,又風流瀟洒,哪有一點風疾的影子!燕燕的愁懷立刻松解了幾分。她輕飄飄站起,軟款款向前,顫巍巍下跪,嬌滴滴開言:「妾妃接駕,吾皇萬歲!」

景宗急趨一步以手相攙:「愛妃請起,不必拘禮。」

帝、妃落座,景宗揮手令內監、宮娥退下。隔著青玉案仔細端詳燕燕,更比上次看見時多姿,不禁噴噴稱讚:「愛妃媚而不妖,麗而不艷,比畫像更勝十分。」

「畫像?」燕燕感到奇怪,「什麼畫像?」

「就是愛妃之像呀。」景宗揮手向壁上一指。

燕燕這才注意到自畫像在室內懸掛,忙問:「萬歲如何得到妾妃塗鴉拙筆?」

「此乃護衛太保海里所獻。」景宗是誇讚的口吻,「若非他獻畫,朕幾乎忘卻了愛妃。幾月前那次相見,我就被愛妃絕色傾倒。幸虧海里獻畫提醒,不然朕將抱憾終生。」

燕燕這才解開心中謎團,原來蕭海只夥同海里從中搗鬼,不只害得她與韓德讓分離,而且幾乎害得蕭、韓兩家家破人亡。這樣的奸臣賊子,不但害家,而且禍國,決不能讓他們繼續為非作歹。燕燕欲向景宗說明情況,話到唇邊又吞回。她想,此事須待緩緩圖之,現在明言披露出與韓德讓曾有訂親之舉,引起皇上猜忌反為不美,她暫時把此事壓下。心中核計,事已至此,此身已屬皇家,就只有一心一意取悅皇上了。要讓皇帝迷戀自己,要在後宮中確立位置,爭取能執掌後宮,要讓皇帝在政事上聽取自己的主張。只有取得這樣的地位和權力,才能暗中保護韓德讓,才不枉相愛一場,也才能對得起父親一番苦心,不枉父親的辛勤撫育。滿腹文章使她不甘心只做一個賢淑的嬪妃,她暗下決心要參與國事。為了實現這個目標,她更下決心以美色和柔情征服景宗。敢想便是成功的一半,試問,當年唐宮中的才人武媚娘,如果沒有君臨天下的夢想,又何來歷史上英名赫赫的則天武后。當然,想了之後不能坐等天賜,還需要不懈的搏擊和進取,甚至還需要屠刀和陰謀……燕燕正準備去這樣做。

洞房花燭,月圓花好。鴛鴦帳里,一夜顛鸞倒鳳,燕燕軟款溫存,曲意逢迎,喜得景宗心花怒放,他從來未領略過床笫之歡還有這般異樣情趣,不禁意亂神迷。燕爾新婚,兩情似漆,景宗覺得普天下女人都合在一處,也不抵一個燕燕,他是一刻也離不開。燕燕不只吟詩作畫,撫琴對棋,能歌善舞,一言一行一顰一笑都十分得體。不幾日,景宗便許諾立燕燕為後。果然時隔不久,景宗便頒旨冊封燕燕為正宮國母,並加封蕭思溫為魏王。蕭燕燕在向權力巔峰的進軍中,取得了重大的勝利。

這一日蕭思溫進宮,燕燕在便殿召見。燕燕摒退閑人急告:「父親,蕭海只必須及早翦除。」

「這卻為何?」

燕燕將蕭海只同海里合謀,要陷害蕭、韓兩家而獻美人圖之事告知。之後斷然說:「蕭海只只為得不到我,便懷恨在心生此毒計,實為奸佞小人。根據鳴蟬所憶,兒被歹徒劫走,也必定與他有關。他同海里狼狽為奸,若不除掉,必為後患。」

蕭思溫深以為然,當即起身:「娘娘放心,我馬上回府,立即安排除掉這個逆子。」

常言說隔牆有耳,他父女二人無論如何沒想到,這番機密談話,全都被海里暗中聽去。眼見蕭思溫出宮,海里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怎麼辦?總不能見死不救呀!海里一時無主意。正在心焦,看見傳旨太監走過,靈機一動計上心頭。

海里匆匆走向宮門,追上傳旨太監:「公公留步。」

太監問:「大人何事?」

「娘娘口傳懿旨,命你去召魏王立刻來見。」

太監生疑:「魏王剛剛出宮。」

「娘娘又有急事。」海里板起面孔,「休再多問,快去傳旨,誤了娘娘的大事你可擔待不起。」

太監哪知是假,不敢有誤,匆匆去了。海里露出得意的奸笑,也隨後去往魏王府。

且說蕭思溫回到府中,立刻布置好家丁打手,又派人去傳蕭海只。想起從小把他養大,兒與親生無異,就要將他處死,心中也覺慘然。傳話人去不多時回報,蕭海只正在後園習武,更衣後即至。其時蕭海只正在賭錢,買通了下人為他隱瞞。蕭思溫等了一會不見他來,正欲派人催促,家人報內監到府,趕緊迎入。獲悉娘娘召見,且有急事,蕭思溫隨傳旨太監就走。剛出房門,蕭海只來到:「父親大人,喚兒何事?」

蕭思溫心說,且讓你多活一時:「你在房中等候,不要離開,我去去就回,有好事找你。」

蕭海只在客廳慢慢飲茶,心中琢磨不透是何好事。近來,燕燕正位中宮使他又恨又悔,沒想到自己弄巧成拙,他不甘心,決計要把燕燕扳倒,讓韓德讓和燕燕都不得好死。正自出神,海里匆匆來到。蕭海只欣喜難禁:「兄長,我正要找你,來得正好。」

「我有大事告訴你。」

「讓我先說。」蕭海只將海里按在椅子里,「我已想好整治燕燕的辦法,你向皇上告密,就說燕燕與韓德讓私通。」

海里不耐煩地打斷他:「晚了,你眼看就要人頭落地。」

蕭海只一驚,繼而搖頭:「你開什麼玩笑?」

「還有工夫玩笑!你大禍臨頭了。」海里將偷聽到的情況告知。

蕭海只這下慌了:「這該怎麼辦?」

「跑唄,總不能等死。」

「你呢,假傳懿旨很快就露餡。」

「為了救你,也只有同舟共濟了。」海里站起身,「快逃吧,蕭思溫回來就走不脫了。好在你我都無家小所累,說走就走。」

蕭海只也明白事不宜遲,在前引路,來到後院門,他又站住不動了。

海里著急:「你倒是走哇。」

「不能這樣走,我難出胸中這口怨氣!」

「你想怎樣?」

「刺殺蕭思溫老兒!」蕭海只說時咬牙切齒。

「你又異想天開,談何容易,弄不好反倒把命搭進去。快走吧,還是逃命要緊。」

「不,眼下正有天賜良機。」蕭海只說,「天色已黑,我們在榆樹巷埋伏,蕭思溫回府必經此路,那四名隨行家丁,全都是飯桶。憑你我的武藝,要結果老兒還不易如反掌。」

海里仍然擔心:「萬一出差,可就反為不美。」

蕭海只堅持:「聽我的沒錯,管保手到成功。」

海里只好隨蕭海只來到榆樹巷,此刻天已定更,夜空無月,只有幾點疏星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兩人手握刀劍,隱身在樹榦後暗影里。

等了大約一刻鐘,仍不見人影,海里沉不住氣了:「我們還是走吧,一旦蕭思溫在全城戒嚴,我們就想走也走不脫了。」

「別說話,有人過來了。」蕭海只不肯半途而廢。

果然,伴著馬蹄聲腳步聲,傳來了說話聲:「相爺,海里為何假傳懿旨?」是家丁問話。

「尋他不見,說不定去給蕭海只通風報信。」這是蕭思溫回答。

家丁又說:「如此我們須儘快回府,別叫蕭海只逃脫。」

「有理,如果海里也在,正好一網打盡,快趕路。」

蕭海只、海里對看一眼,劍起刀落,兩個家丁便已做鬼。

蕭思溫勒馬閃開,高呼求救:「有刺客!」

另兩名家丁,一邊拔刀迎戰,一邊呼救:「來人哪,有歹徒行刺魏王!」

家丁當然不是蕭海只、海里對手,只三五回合,便又雙雙被斬。此刻,蕭思溫乘機騎馬跑出了半箭地:「快來人,抓刺客!」

這時,上京都統唐古德帶兵夜巡路經附近,聞聲縱馬飛馳過來:「是何人呼救?」

蕭海只一見與巡夜軍相遇,不敢再追。但他照準蕭思溫將手中劍投擲過去,恰巧插入蕭思溫後心,這位當朝國丈慘叫一聲栽下馬去。

唐古德來到近前,一看被刺者是仇人蕭思溫,差點歡呼起來。他原為南府宰相,反對擁立景宗,被蕭思溫擊敗,景宗寬厚,他才得以降職留用。此刻,他暗中感謝刺客,為他報了仇出了氣,便有意放縱刺客,故意手忙腳亂假做搶救已經身死的蕭思溫。

偏巧,南院大王耶律斜軫也聞呼救聲帶人趕來,見狀發問:「為何不追擒刺客?」

唐古德辯解:「下官想,還是搶救國丈要緊。」

耶律斜軫見兩名刺客就要跑遠,不慌不忙摘弓搭箭。頭箭射出,釘在蕭海只腿上,他一歪栽倒。海里急忙來扶,二箭又飛到,他大腿也被射個正著,撲然跪地。斜軫吩咐隨行軍校:「將二賊綁來見我。」

蕭海只、海里還在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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