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足跡 第三章

厚厚的雲朵遮擋著陽光,剛過中午天空卻有些發暗。雪花旋轉著飄舞在公寓外壁旁。「205近藤裕喜,潮音」我在被帶到的公寓的集體郵箱上發現了寫著這樣文字的名牌,這漂亮的文字好像是女性寫的。近藤裕喜一定是那個鞋跡的主人。但他貌似不記得有潮音這個人。通過雪面上的交流,我漸漸明白了他現在的處境——雪面那邊的近藤還是獨身,沒有女朋友,在公寓里獨自生活,對潮音這個名字也沒有印象。

「能再拜託你一件事嗎?」

讀完他接著寫下的信息,我再次走近公寓的集體郵箱。205號室郵箱上的鎖是三位數號碼盤式的。四周空無一人,白雪覆蓋的文善寺鎮還是那麼安靜。我這麼做可以嗎?不過那是他自己房間的郵箱或許沒關係。我把號碼盤的數字調到他經過雪面告訴我的數字的位置,鎖開了。郵箱裡面堆滿了賀年卡。我拿出一張看了看,上面收件人的地方寫著「近藤裕喜先生、潮音小姐」。

他的鞋跡在入住者專用車位來來回回,樣子看上去十分不安。我走到他身旁把剛才看到的寫在雪面上:「收件人上有潮音的名字。」

光看郵箱上的名字也許會有錯,所以他求我幫他看看賀年卡上收件人的名字。這下子我確信他和潮音是一對兒夫妻。潮音這個名字沒有寫姓,這不就是說他們兩個人的姓是一樣的嗎?他們就是夫婦!雖然不知道他們是怎樣成為現在這樣子的,但在那邊的文善寺鎮的是沒見過潮音的近藤,而在這邊的文善寺鎮的近藤和潮音相識相戀,最後喜結良緣。

剛才他告訴我我和他所在的文善寺鎮是平行世界的關係。他推測說貌似我們分處於分支成兩條不同時間軸的「現在」,無數個「現在」中碰巧我們兩人的世界挨在一起,並且通過雪面聯繫起來。現在他所面對的是可能存在的一種「現在」。

「潮音這個人是誰呢?」

雪面上出現了近藤的文字,可能因為內心的動搖,字顯得有些雜亂。我哪兒知道。

「你去一下房間看看她長什麼樣。」

「這有點兒過分。」

「你就裝作走錯房間就成了。」

「不想去。」

「拜託。」

「我沒有做這件事的道理。」

「我剛才不帶你去郵局了嗎!?」

「這倒是。」

「啊!!人生只不過是行走著的影子。」

從文字中我可以感受到他切實的情感,我漸漸可憐起他來了。近藤好像很想知道潮音的真實面貌。我嘆了一口氣,氣體因為寒冷變成白色消散到空氣中。

「好吧,我明白了。」

「實在很抱歉。」

我趕緊走上樓梯順著二樓走廊來到205號室的門口,門上掛著的牌子也寫著「近藤裕喜,潮音」。仔細聽也沒有聽到金屬制的門那邊有任何動靜。我吸了口氣,按下玄關鈴。等了幾秒,沒有反應。我又按了兩三次,結果一樣。也許他們回一方的父母家過新年去了。

「好像沒人。」

回到公寓門口把消息報告給他。不過就算屋裡有人出來的也不一定是潮音啊!出來的或許是在我這個世界生活的近藤自己。話說回來他叫我確認潮音的長相有什麼目的?難道是要我在雪上畫出來嗎?

「潮音是怎樣的一個人?」

「那個……我得趕緊回去了。」

「你們在哪兒認識的?」

「請不要無視我!」

「我有事想問問那邊的我。」

「我要走了,太晚了可不成。」

「我的幸福在哪裡?」

「然後就自己加油吧。」

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寫字的時候得蹲著,所以腰腿很累。周圍的雪面上滿是文字,我拿出相機照了張照片留作紀念。

「我告訴你回去的路。」

近藤終於回應了我的消息。我不知道我現在在什麼地方。雖然我沒有說可他好像已經知道我對文善寺鎮的地理不太熟悉。祖父母的家在小學附近,到了那裡就應該能回去了。

「小學在哪裡?」

「跟我來!」

我們在略微發暗、陰沉沉的天空下走了起來。沒有身體的他只有鞋跡印在雪面上。他慢慢的按一定的節拍向前走的,我跟在後面。他有多大?是個怎樣的人?他貌似對文善寺鎮很了解,所以肯定在這裡住了好幾年。他父母家是在外地嗎?如果他在這裡出生長大的話,那他應該不住公寓而和父母一起生活才對。這裡的他結婚了,說明他比18歲大。這麼一說剛才他問我在公寓前有沒有看見雪人。這人在那邊的文善寺鎮上在堆雪人玩。想到一個18歲以上的人還堆雪人,這樣的光景不由得讓我微笑起來。

咯吱……

咯吱……

咯吱……

咯吱……

咯吱……

咯吱……

咯吱……

咯吱……

雪花紛紛落下,視野里的所有東西的輪廓都斷斷續續的,都快讓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中。閉上眼睛的話一定你能感覺到走在我前方他後背的存在。這麼一說我還真沒看過幾次男人的後背,也許是母子家庭的緣故吧。

我的媽媽是土生土長的文善寺人。我以前來過幾次但幾乎不認路。因此我只是坐在媽媽的車的助手席上,從不自己出門到別處。我在這座小鎮上能順利生活下去嗎?一周後我將轉到這裡的高中開始第三學期,但是我現在還無法想像那時我的樣子。

看著眼前純白寧靜的風景,我想起了媽媽。呼吸變得痛哭起來,悲傷彷彿物質一樣穿過我的胸膛。我情不自禁的把身體向前彎了過去。

我記得媽媽所有的癖好,因為我從小就和媽媽在一起所以也可以說是當然的。比如說有煩心事的時候,媽媽就會把電視換到NHK頻道然後調成靜音;猜拳的時候又很高的幾率出剪刀。我把媽媽殺了,相當於我把媽媽殺了。沒有任何人來責備我,所以我必須自己責備自己。

住宅地之間的雜木林中有小河流過,河上的橋比別的地方都要暗。沿河密集著伸展著樹枝的大樹,空氣十分寒冷,像針一樣刺著皮膚。我和近藤的鞋跡共同走在白雪覆蓋的古橋上。我知道這座橋,媽媽開車去祖父母家的時候經過的就是這座橋。近藤在橋中央停了下來。

「走的時候我在思考一件事。」

他在橋上寫下文字,我馬上回覆道:「什麼事?」

「除了我們,別人也能看見鞋跡嗎?」

以前我只和近藤說話,如果有第三者參與的話會怎樣呢?不過走在小鎮里幾乎沒有遇到過人,所以也沒有確認的機會。

「如果看得到的話,那就應該更加慌亂吧?」

「也許只是大家都沒注意到。」

「偶然只有我們兩個人注意到?」

「超市有沒有車輪的痕迹?」

「你說什麼?」

「停車場里停車的痕迹。」

我拿出數碼相機,今天我按下了好幾次快門。我確認了一下液晶畫面,今天照的照片中恰巧有一張照的是寬廣的超市停車場。我明白近藤想要說什麼了。停車場的雪面上延伸著輪胎的痕迹,但是痕迹的前方卻沒發現車。雪面上也留下了好像司機去往超市的鞋跡,但這鞋跡是突然就出現在雪面上的,而我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不可思議的現象就走過去了。

「有輪胎的痕迹。」

「那就確定了。」

「確定什麼了?」

在外面的人誰都能像我們那樣「」誰都能?

也就是說這個現象並不只是存在於我的近藤之間?文善寺鎮的降雪很特別,並不是說比如我和近藤的波長一致才導致奇蹟發生。在他那邊有誰坐車在我這邊也會留下輪胎的印跡。誰在我這邊走路的話那邊也會出現鞋跡。不過雖然如此卻沒有引起騷動的跡象。也許外出的人極端的少幾乎沒有人知道平行世界間的間隔變薄這件事吧。

「還是說,我們各自都在找尋某個人?」

近藤在地面上寫著字。不知道他過得是怎樣的一個新年。我在橋上點點頭,當然這個動作近藤應該是看不到的。

在這座小鎮我沒有熟人,除了祖父母以外就都是陌生人,感覺心裡十分沒底。也許我在白雪茫茫當中四處遊盪,尋找著某人吧,也因為如此,我才能找到他。

「也許吧!」我寫下了回應。

過了橋來到住宅區,看到小學的時候我不由得感覺有些寂寞。我們在關著的校門前停下腳步。

我在雪面上寫下了分別的話語:「到這裡就行了。」

「拜拜,わたなべほのか。」

「有機會再相見。」

我走了起來,雪面上除了我和他以外還有別人行走的痕迹,但是不知道這鞋跡是這邊的世界的還是那邊的世界的。近藤的鞋跡一直停在小學門前,腳尖朝向著我。在他的送行下我拐向了祖父母家所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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