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她要做真正的自己 6、鄧曼大喪,楚王伐鄧

熊貲聽罷媯翟的宣令,心裡不免一驚,媯翟竟把他心裡藏得最深的秘密挖了出來,還提前做好準備,彭仲爽亦是讀懂了媯翟的意圖,立刻出言贊同。群臣不再有議論,只能遵從命令。

媯翟宣令散朝,群臣各自回府。斗祁從議政殿下來,不覺有些後怕。他一向耿直,有話想說就說,從沒料到媯翟在眾臣之間威信如此之高,連大王也放手任她號令。

「哼,牝雞司晨,惟家之索,郢都早晚要出大亂子。」斗祁一個人自言自語,蹣跚踩在薄雪地里往回走。

「大宗,您說話可得當心些啊!這麼大年紀,若是被壞心眼的人告密了,可怎麼好?」蒍呂臣打斷了斗祁的話。

「孟林,你怎麼在此處?」斗祁見到蒍呂臣,分外尷尬和驚懼。

「夫人給大宗派來步輦,怕雪地濕滑讓您摔了跟頭,還有這件大氅,讓給您擋風。」蒍呂臣嘆道。

斗祁看著熊皮做的大氅,心裡有些意想不到,但羋氏大宗的身份讓他拉不下臉來,依然拒絕道:「老夫不用,自個兒能走。」

蒍呂臣搖頭,只能叫後邊的小廝跟著,勸道:「大宗,不是晚輩多嘴,您也太執拗了。夫人自來對咱們寬厚,賞罰分明,從不妄縱姦邪,亦不錯怪好人。您沒有日夜在宮裡,要是在宮裡才知道她吃了多少苦,熬了多少夜。大王如今年紀越發上去了,事事力不從心,又擔憂太子年幼,夫人真是幫了大王諸多啊,只是旁人不輕易瞧見罷了。」

斗祁聽了這話,心裡鬆動了些,嘴上卻不鬆口:「老夫追隨先王出生入死,為了輔佐主上生死不懼,之所以頗多微辭,亦是為了大楚社稷!」

「晚輩自然知道您的忠心,夫人也是因為您敢直言說真話而對您敬佩不已。大王能驅逐丹姬出楚,豈是糊塗之人?大宗輔佐大王多年,又豈是糊塗之人?您不支持大王號令,這既不能保全社稷,亦不能有功國主,更虧了您的子孫啊。」蒍呂臣好言相勸。

斗祁沒有再固執地往前走,仔仔細細地思量蒍呂臣的話。想了許久,他捋須微嘆,將熊皮大氅穿上。能穿著黑熊皮的大氅,不避諱熊氏之尊,可見媯翟對他的嘉許。蒍呂臣注視著步輦上的斗祁消失在雪夜中,才低聲說道:謝天謝地,總算辦妥了差事。

蒍呂臣轉身要回去,雪地里的樹叢中閃出一個人來,笑吟吟地望著蒍呂臣。

「星辰姑娘,你怎麼來了?」蒍呂臣嚇得差點叫出聲。

「不愧是蒍章大人的兒子,嘴皮子可真利索!」星辰背著手笑起來,誇讚蒍呂臣。

「我再怎麼利索,也不敵姑娘半張嘴,不愧是夫人身邊的左膀右臂。怎麼,替夫人監視我,看看在下差事辦得是否妥當么?」

星辰顰眉嘟嘴,嗔道:「瞧你那小心思,夫人要是信不過你就不會叫你辦差,既是叫你辦便無疑。我是來給你送《本草經》的,找了一圈兒沒找到你,聽守衛們說你來這裡了,便跟著來了,怕攪擾你只能躲到樹叢里。」

蒍呂臣笑道:「我說我嘴笨吧,在下一句話,姑娘說了一籮筐。倒是要謝謝夫人的好意還有你冒雪送來這番心意,走,趕緊跟我去烤烤火吧,別凍著。」

星辰搖頭,無奈道:「唉,我還得打點小蠻的事呢,就不去了。你慢走。」

圜土陰暗的石室中,小蠻凍得瑟瑟發抖,久不見陽光的臉早已沒有了血色。四周的石壁寒如冰川,她如置身冰窖中,苟延殘喘。星辰提著燈籠,穿著厚厚的皮襖進了圜土。小蠻見到星辰,絕望地癱軟在地,顫抖說道:「你終於來了。」

星辰面無表情道:「是的,我來了。」

獄卒把牢門打開,幾個年輕力壯的侍婢將小蠻拖了出來。星辰不贅言,直接往外走。

小蠻驚恐道:「你們要帶我去哪裡?」

星辰頭也不回,道:「跟著走就是了!」

「不,不,你們直接殺了我,直接殺了我吧!」小蠻想到自己要被挖去眼珠子和削掉耳朵,驚恐不已。

「死?死可容易了,哪能輕易就死?」星辰淡淡回應。

「不,我不去,我不去!」小蠻凄厲哭喊,但敵不過幾個婢女的蠻力。

走了幾道迴廊,終於到了蔡獻舞的小院里。

「這是哪裡?」小蠻驚訝,這裡不像是行刑的密室,倒像是某個貴族呆的別院。

「閉嘴!」拽著小蠻的婢女甩著巴掌,讓小蠻噤聲。

星辰叫守衛開門,蔡獻舞正在燈下書寫。

「星辰姑娘,這麼晚上過來有何貴幹?」蔡獻舞已經長髯飄飄,雖不再俊美飄逸,卻也多了幾分端莊倜儻。

「天氣越發冷了,我王與夫人都不想怠慢貴客,特令奴婢給您送些入冬的衣裳和炭火,還有肉乾。」星辰叫奴僕把東西放下。

「聽聞你們夫人要過一個窮年,怎麼有這麼些好東西送給孤?」蔡獻舞調侃道。

「您是外客,可以格外對待,您的消息倒是靈通,不知是那些個好事之人告訴您的?」星辰挖苦道。

「哈哈,這也多虧你們大王總惦記孤,生怕孤死掉,送許多好東西來。有了好東西,自然有靈通的消息。」蔡獻舞說罷收起笑臉,道,「回頭替我恭賀你家主子,就說蔡獻舞恭喜她又得世子。可惜蔡獻舞是個窮鬼,沒有什麼送的,就這支笛子做賀禮吧!」

蔡獻舞把缺了角的骨笛從懷裡掏出來,交給星辰。星辰一愣,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將骨笛接過手,道:「蔡侯既然厚禮,奴婢也要有所相贈。把人帶進來!」

小蠻被拖進屋勒令跪在地上。獻舞驚訝道:「這是何人,這是何意?」

「尊下在此受難,不可無人照看起居,特將此罪奴賞予客人,供您差遣。」

小蠻這才知道自己沒有遭遇酷刑而是在此侍奉蔡獻舞。

「孤王一向喜好清凈……」蔡獻舞話未說完,看到小蠻楚楚可憐地流下眼淚,一時不忍,心想,我若拒絕,豈不要使這奴僕失去性命?想到此,獻舞改了口,道:「來個奴才使喚,倒也好,留下吧。」

「小蠻,還不叩頭謝蔡侯恩典?」星辰厲聲訓斥。

「奴婢多謝蔡侯收留之恩。」小蠻驚魂未定,叩謝連連。

星辰出了院子,遵照媯翟的意思賞給廊檐下的守衛幾壇酒和幾盆炭。

內廷寢殿,熊貲正在享受媯翟給他綰髮。媯翟邊替熊貲梳頭邊請罪,熊貲好奇問她何罪之有?

媯翟面上犯難,躊躇半晌,只能直言相告:「大王,您信任臣妾,臣妾也不想藏私。今日殿上的年節特令,並非無心之舉。」

「這個寡人知。」熊貲並不在意,而是瞧著銅鏡里的自己,對新髮髻頗為滿意。

「老夫人之疾一日重過一日,臣妾早問過巫醫,其言恐難熬過春天。您籌謀伐鄧多年而未遂願,他日老夫人駕鶴西去,您必不會錯失良機。我大楚糧草雖有豐余卻也難以支撐戰事,唯有提前儉省,庶民們為家國出生入死,不能因外伐之戰而忍飢挨餓,故而,臣妾斗膽未雨綢繆了。」

熊貲轉過身,握著媯翟的手,道:「你無需這麼放不開手腳,你既然做了寡人的妻,就無需再管他人怎麼看你。那些人不過是嫉妒自卑,並不了解你。但寡人是知道你的,你今日之事沒有半點錯處,做得對極了。老夫人的身子,再怎麼熬也熬不過天,即便天天祝禱也難以挽回。她老了,想必父王也想念她了,恐怕不僅要儉省糧草,壽衣壽材也要早早備下了。」

媯翟道:「實不相瞞,臣妾早已命人去操辦了。」

熊貲笑道:「你呀,真是個鬼精靈!」

星辰入內撞見熊貲與媯翟的親昵,趕緊迴避去了屋外。這一夜,媯翟與熊貲琴瑟和諧,一夜溫存。

熊貲行事果斷,言出必行,說是搬離議政殿便果真沒有再去,連帶蒍呂臣也入了內廷的前院侍奉熊貲。子元第一個入內廷,向媯翟與熊貲請安,算是躬身踐行王令。

「子善,你幾時也做了這麼一頂頭冠?」熊貲指著子元頭上四四方的帽子驚奇的問。

「大王有所不知,夫人給您做的獬冠,樣式新奇保暖極佳,如今早已風靡郢都。非但是臣弟,只恐大夫守將們,人手一頂呢。」子元邊笑邊討好道,「這也是羨慕大王與夫人琴瑟和鳴才忍不住效仿的。」

「哈哈,算你們知趣,也會照樣學些好東西。」熊貲笑道。

「屈重可入都來?」媯翟不關心與政務無關的事,更不想在熊貲面前與子元有親昵之態。

「回夫人,息公已差人捎信,這時應該到了外城吧。」子元趕緊回稟。

「是該叫禦寇準備行囊了。到了這時節,宮中學子要放回去與家人團聚。孟林,你去請子文大人來。」

過了一會兒,子文入殿。子文不像子元不避嫌地坐得那麼近,而是退在一旁恭敬回話。

「子文,宮中學子也到了要回家的日子,今日尋你來,便是要問問你孩子們的課業如何。」

「回夫人,諸子年齡不一,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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