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她要做真正的自己 5、冰釋前嫌,大權在握

媯翟坐完月子,熊貲來探望。媯翟月子里飲食增進,保養得顏色鮮亮,更添風韻。熊貲逗著幼子,看著榻上的媯翟,有心說話卻不知該怎麼張口。

媯翟見狀溫婉一笑,從床裡邊拿出一頂羊毛氈帽,輕輕放到熊貲手中:「大王,秋日將至,臣妾給您做了這頂獬冠,您看看還喜歡嗎?」

熊貲接過柔軟溫暖的羊毛帽子,細聲問道:「這般溫軟,是何物所制?」

媯翟輕輕瞥了星辰一眼,叫星辰抱著孩子退下,柔聲解釋道:「用的是獬羊皮。獬乃神獸,能辨曲直,能護佑平安。它的毛色均勻,柔亮細軟,最是保暖。前日屈重從息縣獵獲一隻獬羊,臣妾閑躺著也是無事,便用獬皮給您做了一頂軟冠。」

熊貲細細打量這頂四四方方的帽子,笑道:「這樣式頗是新奇啊。寡人中意,很中意。」

媯翟伸手握住熊貲的手,溫柔說道:「大王,臣妾知道丹姬走了您難受,日後若再有時機,臣妾會幫您找回她的。」

熊貲仰頭收淚,感激地看著媯翟,複雜的情緒上來了。他將帽子戴上頭,認真道:「丹姬暖床頗佳,但只有你才是寡人的妻室。」

媯翟湊過身子倚靠著熊貲,感慨萬千地說道:「大王,秋儂以後再不跟您慪氣了。浮生短暫,兩次徘徊於鬼門關前,臣妾再不想失去珍惜彼此的機會。」

熊貲俯身親吻媯翟光潔的額頭,濃情蜜意地說道:「我日後也不想輕易離開你,只要有我在,誰也不敢傷害你。瞧你為生孩子每每都驚險一回,我倒情願你再不受孕。」

熊貲自稱「我」,讓媯翟吃驚不小。原來他也是願意與她平視的,而不是高高在上的俯瞰。媯翟靠著熊貲結實的胸膛,為自己的心微微顫抖而更加疑惑了。

「咱們的孩子還沒有取名,你對屈重的孩子那麼好,當心艱兒會吃醋。」熊貲笑著捏著媯翟的鼻翼。

「正等著大王賜名呢!」

「寡人瞧著這孩子生得頭大渾圓,莫如叫頵兒吧。」

「大王,您給臣妾取名那樣悅耳,怎麼給孩子取名就這樣直白了呢?哪裡頭大了?」媯翟嬌嗔地埋怨。

「你才思敏捷,想的名字必然動聽,還是你來取個好名兒吧。」

「臣妾希望他將來心地善良,孝順父母,少些大王的脾氣,多些臣妾的溫和。所以,不如叫惲兒吧。」

「惲兒?敦厚溫和,很好。」熊貲很是喜歡,又打趣道,「不過,我們倆的脾氣可都不小哦。」

「大王,您又笑話臣妾。」媯翟笑了。

熊貲擁抱著媯翟,動情地說:「你知道我的心裡,該有多愛你嗎?你總是拒我於千里之外,讓我好不心寒,才帶著丹姬去了雲夢。以後再不幹那樣的蠢事了,我要好好朝政,再不離開你。你不要急著上議政殿,好好養身體,養得白白胖胖的。」

媯翟柔聲道:「大王回來了我就放心了,我一定趁此時機好好滋養。」

熊貲走後,星辰這才笑嘻嘻道:「翟兒,你總算是捨得放下那些繁雜事務了。」

媯翟沉默片刻,才道:「我自個兒的身子遭了太多孽,不趁此時機好好將養,將來有什麼力氣替惲兒籌謀?」

星辰點頭不語。

入了冬來,鄧夫人老毛病犯了,一旦躺下就再難起來,媯翟時常親自為鄧夫人熬煮湯藥,精心侍奉。曾夫人羋惠得知母親患病的消息,以賀熊貲再得麟兒為由,歸楚服侍母親。媯翟特意安置了房舍,添置了諸多精細物品和僕役供羋惠調度。

這天早上,媯翟去看老夫人,羋惠見著媯翟精神煥發的模樣,不禁為她感到高興,趁著鄧夫人睡下,拉著媯翟到了偏殿說著悄悄話。

羋惠打趣道:「你幾時學乖了,竟不再與我王兄慪氣?」

媯翟羞怯說道:「都生下兩個孩子,何苦再鬧彆扭?你王兄對我真心真意,我再任性豈不是鐵石心腸?」

羋惠笑道:「你才知自己是鐵石心腸啊,要不是瞧著你是個聰明人,誰稀罕管你。王兄脾氣暴躁,總按照自己意志掌握周圍的力量,但這對楚國是有好處的。」

媯翟笑道:「都是我太愛使小性子,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以後別再笑話。木蘭殿住著可還慣?有什麼要添置的只管跟我講,可不能外道。」

羋惠笑道:「甚好,得虧你有心,木蘭殿荒廢了多年,你竟能讓它恢複原樣,讓我想起未出閣的時光。那會子,我整日跟著子善騎馬射箭,無憂無慮,哪裡會想到一朝嫁給死了女人的曾侯呢?」

媯翟伸手摸了摸羋惠的暖爐,已經不暖,便把自己的暖爐換給了羋惠。

媯翟緊了緊裘衣,傷感道:「咱們的婚姻,不是自己說了算的。你尚算好,有疼你的母親,能時常歸來,哪怕只是在曾經長大的繡房里歇幾日也算是極好的。不像我,父母早喪,無依無靠,所住之處都是荒園,在我遭逢大難之時,不見陳國有誰安慰我,哪裡還有我的歸去之路?我若是還有父母娘家,斷然不會這麼孤寂啊。」

羋惠捧著火爐伸手暖了暖媯翟,笑道:「你瞧瞧咱倆,好容易說說話吧,竟說些傷感的話。這要過年了,不該這麼沮喪才是。」

媯翟笑道:「可不是,這一年轉眼就過了,當真是歲歲花開,歲歲易老,如不過得愉快些,真是白來世上一遭了。我著人尋了極好的玉,正想著給世子送去呢,你既然來了,回頭你捎給他吧。」

羋惠道:「你呀,凈想著給我送這送那的。我跟你好是覺得投緣,可不是要想著楚國的好東西啊。」

媯翟笑道:「瞧瞧,把人想得多壞。當日我窘迫的時候,只有你挺身相助,這份恩情我怎能忘懷。天晚了,咱別在這裡凍著,惲兒該要餵奶了,我得先回內廷。」

羋惠道:「可不是,你把我的暖爐子拿去,當心凍著。」羋惠起身,忽然又一本正經道,「太子為老夫人撫養,你別恨她,她心裡一心只有大王,也是為了楚國。」

媯翟也正色道:「怎敢有怨?太子原本就是國家的未來,自然要由公族監管。何況老夫人已經讓惲兒跟著我,我感激她都來不及呢。」

羋惠又極為嚴肅說道:「丹姬走了,但她的侍女小蠻,你可不要手軟啊,那丫頭一肚子心眼,留不得。」

媯翟沒有答話,點點頭,便起身告辭。回到內廷,羋惲已經醒來。媯翟屏退下人,只留了星辰,邊奶孩子邊問道:「丹姬身邊的小蠻怎麼樣了?」

星辰道:「關在圜土等候發落呢。」

媯翟問道:「按照舊例,當如何處置?」

星辰道:「刖耳剜目,以正視聽。」

媯翟道:「唉,她雖狡詐,倒盡了奴僕的本分,這樣的刑罰也未免殘酷了些。大王心裡有丹姬,我若連一個婢女也不放過,叫人怎麼想我?我去殿上一趟,請個旨意,若是她有家人便逐出宮去,若是沒有家人便賞給蔡獻舞一同受罰吧。」

星辰道:「她運氣好遇上您了,若是遇上媯雉母女,恐怕要到後山喂狼了!」

媯翟把孩子哄安穩,獨自上了議政殿來。還未進殿,便見蒍呂臣手腳忙亂地在院子的樹下埋著什麼東西。

「孟林,你在埋什麼?」

蒍呂臣見媯翟過來,趕緊喝退小廝們,從袖子里拿出一綹白髮,悄聲道:「大王煩心華髮早生,微臣只能悄悄收起不讓他瞧見,這不,想埋在樹下藏起來。」

媯翟道:「年歲上去了,哪有不老之理。只是,你這樣光藏著也無濟於事。本宮倒有個好法子,你好生記著。」

蒍呂臣欣喜道:「夫人博聞廣記,還請賜教。」

「取兩把烏豆,用老醋泡一晚,第二日用火煮沸,濾去豆渣,將熱湯熬成膏狀。以此膏抹至發上,再洗凈,能使白髮烏亮。明日,我叫星辰將《本草經》給你送來,你好好瞧瞧。」

「多謝夫人。」

「大王可在正殿?」

「不在正殿,在左舍。天氣漸冷,大王也耐不住了。」

媯翟點頭,獨自步入左舍,果見熊貲斜倚著烘籠打著瞌睡,桌上的書簡已經掉了一地。媯翟沒有叫醒熊貲,而是走出門對蒍呂臣招招手,叫他拿來一件蠶絲做的斗篷為熊貲蓋上。她則悄悄拾起地上的書簡,研好墨,拈起紫毫筆,替熊貲批閱起奏表來。自從她出了月子,這樣的日子便越來越多了。

直到黃昏,熊貲才睡醒,見到媯翟正全神貫注地忙碌,歉意笑道:「瞧瞧寡人,這一睡竟不肯醒了,又得煩勞你替我批閱大臣們的上書。」

「臣妾閱歷尚淺,步步如履薄冰,總是離不開大王總攬全局的。」媯翟笑著將星辰送來的茶遞給熊貲,笑道,「大王若不嫌棄臣妾津唾,也嘗嘗這高山毛尖茶吧,醒神極好。」

「唔,聞著極香,寡人嘗一口。」熊貲興緻勃勃的接過來啜飲一口,贊道,「嗯,果真鮮香爽口。哦,對了,屈重叫人供上的息縣半夏,你可有給老夫人送過去?」

「半夏?是何物?」媯翟迷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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