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她試圖撫平傷口 5、借利刀,囚蔡侯(上)

明月東升,丹姬的小院花香滿庭。丹姬脫下了深衣,換上了在部落時穿的短襖長褲,十分貼身,將凹凸有致的身材凸顯無疑,配上她深邃溜圓的大眼睛,越發精神野性,艷麗誇張,明艷動人。

相比丹姬的動人打扮,媯翟就素淡了很多,只是穿了一件新制的常服便過來。

果然丹姬的特意打扮,讓熊貲眼前一亮。熊貲頻頻與丹姬對飲,像是把媯翟忘卻了一般。媯翟坐在一旁,隨意吃菜,賞花賞月,對於熊貲與丹姬的你儂我儂全不放在眼裡。

丹姬走到媯翟面前來,嬌嬌地說:「難得夫人賞臉,來奴婢陋室宴飲,丹姬敬您一杯。」

媯翟舉杯對飲,神色淡然。丹姬擱下酒杯,狡詐一笑,道:「聽聞夫人將屈重之子養於宮中,當真慈愛。只是奴婢有事不明,想請教夫人。」

「丹妃請說。」媯翟看著丹姬囂張跋扈的笑容,知道她一定說不出好話。

「夫人為何不憐太子,卻獨憐息公之子呢?是別人家的孩子比自己的孩子要親?還是夫人別有用意。」

熊貲聽到丹姬影射息侯的話語,心裡也不是很痛快,立即變了臉色。但媯翟卻只淡淡一笑,不先答話,而是先舉杯敬熊貲:「臣妾敬大王一杯,感謝大王教誨之恩。」

熊貲瞧著媯翟的淡淡一笑,似朝露中的芙蓉,清純溫潤,別有韻致,心裡的不痛快也少了幾分,痛快飲下一杯。酒暖心暖,熊貲與媯翟相望兩年多,頭一次看到媯翟對他這麼溫暖地微笑。

「多謝丹妃記掛,不過本宮自知閱歷淺薄,太子受老夫人提點,想必更加穩健聰慧。至於屈重之子,若非大王日日提點,本宮也想不到這一點。」媯翟不露聲色回擊。

熊貲聽出了意思,也斥責丹姬:「好容易想到你這裡消消閑,無端端提什麼國事,好不心煩。屈重之子是寡人的意思,你不用多嘴。」

丹姬聽熊貲喝斥,只好噤聲。媯翟起身告辭:「臣妾有些頭暈,就不攪擾大王的興緻了,臣妾請告退。」

熊貲沒有強留,在丹姬的嬌媚親密中又喝開了酒。媯翟出了丹姬的房舍,迂迴議政殿,趁著無人偷偷展開了白天熊貲批閱的奏疏。

她翻開子元的請戰奏疏,知曉了熊貲的真實意圖。原來熊貲意欲趁齊、魯焦灼之際,突襲伐蔡。她心中安定,將奏疏合上,正欲出門,卻聽到有人呵斥:「什麼人在屋內?」

是蒍呂臣!媯翟忙取下腰間的玉佩,丟到角落,俯身尋找,回道:「孟林,是本宮!」

蒍呂臣這才將佩劍收進劍鞘,鬆了一口氣,問道:「夫人這是在找什麼呢?」

媯翟道:「下了宴席才知大王賞的玉佩不見了,仔細一想應該是掉在了這裡,所以來尋找,偏偏怎麼找也找不著。」

蒍呂臣也跟著蹲下身仔細尋找,在角落裡找到了玉佩,道:「夫人,您瞧是這個嗎?」

媯翟接過來,欣慰道:「正是,還是你眼力好。大王尚在宴飲,你可不要在此逗留太久。」

蒍呂臣道:「諾。」

媯翟坐在窗前撫卷沉思,心緒紛亂。她將頭探向窗外,隱約聽竹笙錦瑟浮躁之音,似乎更能聽見丹姬肆無忌憚的笑聲。

星辰幫著把葦簟放下,端來一碗熱乎乎的湯水給媯翟,勸道:「翟兒,你試試這個吧。」

媯翟見盞中之物似湯非湯,似羹非羹,聞著一股清香,喝上一口,咸辣清透,口舌生香,回甘頗長。媯翟問道:「這是何物?飲著倒也爽口,腦子也清醒了些。」

「這是丑嬤從申、樊兩縣(今河南信陽)尋來的高山毛尖茶葉,以姜鹽烹煮,最是醒神。」

「嗯,極為爽口,這可是當年周公旦才能享有的妙品,如今到了這南邊,倒也能飲用了。我這幾日不得空,改日你請丑嬤過來敘敘話,也好問問太子的近況,唉,這隻怕是要到年關才能見了。禦寇可睡下了?」

「睡得極好。」

「嗯,這孩子你務必要用心教導,要費些耐心。你也是懂文墨的,課業上留點心。依你看來,他資質如何?」

「在我看來,倒未必如常人言說的那般愚鈍,他天性純良,無驚無懼罷了。」

「無驚無懼之人,最宜為將。」媯翟又品了一口茶,對著碗中細如針尖的綠葉喟嘆。

「可不是,現如今得勢的臣僚都是追隨著大王舊年的幕僚,也是半老不小的了,若是將來太子登位,沒有可用之人便危機四伏啊。」星辰剪下燈芯,將沉香爐放進紗帳內。

「呵呵,雖說你如今不能跟我形影不離,但依然憂我所憂。」媯翟笑道。

「那還不是你教的。現在到了郢都,是比不得從前無憂無慮了,咱們都要倚仗著太子呢。」星辰莞爾一笑,把床榻安置妥帖,又小心翼翼問道,「昨夜之事,你們沒有再鬧了吧?」

媯翟訝然:「你們?」隨即明白過來,淡淡笑道:「有什麼可鬧的?他倒也不算心窄,今兒跟我賠不是了。」

星辰抿嘴一笑:「也不知你們是前世造了什麼孽,今生要這糾纏。他也真是,放著天仙佳人不知足,竟喜歡跟彆扭人爭彆扭。」

媯翟聽罷這話,臉色一沉,唬道:「不要說這些輕浮的話!」

星辰立即噤聲,趕緊為媯翟研磨準備刀筆,媯翟坐下來開始寫。

轉眼冬季到了,日短夜長,熊貲也比往日起得晚了許多。冬至日,熊貲尚在更衣,子元卻攜權縣縣尹閻敖在殿上等候,預備要覲見熊貲。

閻敖是斗緡之子,公族之後,接替父親的事業鎮守權縣,權縣是抵禦巴師、守衛舊都丹陽的絕佳屏障,權尹除了王召或者發生大事,一般不擅自入都覲見。閻敖體格精壯,滿面剽悍,與熊率且比並稱為楚國勇士,但比起熊率且比的粗中有細,閻敖的勇敢就有些流於表面。他早聽說熊貲強娶了息夫人,知道是個絕色,心裡一直好奇,卻也不曾有機會見過。即便是一年多以前太子誕生的時刻,他入都探尋了許久,都不見其人,後來才知她已經御前侍奉。今次忽聞傳召,閻敖便興緻勃勃趕到宮中請安問候。

閻敖正在心裡想著媯翟該有如何美貌,果然見一女子裊娜輕盈而至,面色端莊秀麗,姿態風流婉轉,但是看著她的打扮,常服素淡,宛若宮婢。閻敖以為媯翟亡國之婦,有夫人之名卻無實際尊榮。有了這層想法,閻敖便膽大起來,忍不住兩隻眼睛亂瞟,神情猥瑣,面露挑逗之色。子元與彭仲爽等人見了均面露不快,卻為顧忌夫人顏面不敢出聲。

蒍章一向痛恨閻敖對他的打壓,見到這樣的機會,便忍不住諷刺道:「閻敖大人來時匆忙,不知用過早膳不曾?」

閻敖滿不在乎地給了蒍章一個白眼,回敬道:「閻敖遠在窮鄉僻壤,但衣食還不愁,不至於像有些人家無所戰功,倚仗一張薄嘴坐吃山空,自然是要揭不開蓋了,無怪乎要把自己的兒子送到宮中為奴為婢了!」

蒍章聽罷這話,氣得火冒三丈,回罵道:「君子固窮,蒍氏家裡就是舉家食粥,也不垂涎不該垂涎的東西。」

媯翟見蒍章與閻敖公然對罵,才知兩人積怨已久。

子元趕緊過來調停:「蒍大人何必為些許小事動口角,不要失了諫臣該有的本分。」

蒍章氣結,心裡憂憤不平,暗自罵道:你個閻敖,昔日武王全盛之時,你還不知在哪裡餵奶呢!

彭仲爽也道:「蒍大人本意好心關懷,閻敖大人不要計較了。」

閻敖聽著這話,把氣撒在了彭仲爽頭上:「令尹大人耳朵真好,怎麼就聽出了好意關懷來?難道故作大度是申縣的舊俗么?」

彭仲爽聽閻敖諷刺他是俘虜出身,便不再勸,只好哂笑不語。

媯翟冷眼旁觀,一聽見熊貲向殿內走來,便道:「本宮聽不懂各位的話,議政殿是議政的地方,既然到了此處便要言家國大事,為國主效勞,為民生謀劃。如果誰以為侍奉君側盡心盡責,是為奴為婢,是恥辱,請問一句,大王為國人操勞,為大楚憂心,殫精竭慮,這樣的『為奴為婢』,是不是奇恥大辱呢?本宮愚鈍,不能服眾,莫如等大王駕到問個究竟吧。」

閻敖原本氣焰囂張,聽完這句話卻不知如何回話,這時熊貲已經進殿。

「何事喧嘩?」熊貲坐在中央,見到了閻敖,「閻敖,汝一路辛苦,可曾用過早膳?」

蒍章與彭仲爽聽罷這話,掩嘴笑起來。閻敖一臉漲紅,心裡一陣堵,支支吾吾回道:「多謝大王體恤,微臣已經用過膳。」

「難怪有力氣吵架,寡人還在左舍就聽到了你的大嗓門。彭卿因何事發笑?」

彭仲爽被突然一問,有些慌亂,急忙找理由。媯翟見狀,解圍道:「大王,令尹大人是笑齊小白伐魯得不償失。」

熊貲疑惑道:「哦,如何個得不償失?」

彭仲爽心驚於媯翟的消息靈通,趕緊接上話茬,道:「齊滅遂之後鬥志昂揚,背棄舊約,在柯地伐魯。豈料魯將曹沫,挺身而出,以利劍挾持齊公,迫使齊公退兵,魯公故地復得。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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