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她試圖撫平傷口 4、攏人心,巧奠基

夜色深沉,媯翟沒有入睡,而是捧著書簡如饑似渴地閱讀。

星辰將披風為媯翟披上,哈欠連連,勸道:「翟兒,睡吧,你可不能太過拚命。」

媯翟頭也不抬,道:「白天要侍奉大王,不得休憩,如果晚上不再用功,以後怎麼能參與到政務中去?以前在陳國,只讀了《易》《禮》等書,是遠遠不夠的。你瞧,這斗祁不愧功勛之臣,見解獨到,發人深省啊!」

星辰道:「唉,你呀,就是天生勞碌命,在息國是這樣,在楚國亦是這樣。算來算去,反倒只有在蘆館的日子自在些,也不知當初叫你以書簡排遣孤獨對是不對。」

媯翟道:「你也不是個平凡之人,不需為了我的事這樣煩心。你放心,書簡是最珍貴的財富,沒有它我就沒有利用價值,我現在還能為楚國做些事情為大王分憂,一個人生存在世上,若無可圖之處,豈不是很危險。換個心情來想,倒也是值得慶幸的。」媯翟說完這話,又悄聲道,「以後,不可以再言及息國。」

星辰也壓低聲音道:「那你也不能再把那銀箔花紙收著,若叫國主瞧見,豈不是死罪?」

媯翟聽了這話再沒有了讀書的興緻,她放下竹簡,從心口摸出息侯的遺作摸了摸。夜深人靜,萬籟俱寂,睹物思人倍是凄涼,媯翟忍不住哭了起來。

「翟兒,你該忘了他!」星辰咬唇勸道,話一出口,卻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好端端,怎麼主僕倆倒哭起來了?」二人正哭著,熊貲卻悄然而至。

「臣妾失儀,請大王降罪。」媯翟連忙跪下。

「本想著不攪擾你,但看你室內燈火未熄,有些不放心所以過來瞧瞧。這麼晚了,還在瞧什麼呢?」熊貲看著案几上案牘累累,好奇過去一瞧,一眼看到桌上放著的銀箔花紙。星辰大驚失色,連忙撲上去搶。這一搶便是欲蓋彌彰,讓熊貲更起疑。

「大膽!」熊貲喝道。

星辰驚得跪坐在地。

熊貲舉著銀箔紙刻好的桃花,問媯翟道:「這是什麼?」

星辰焦急,連連擺手,卻被熊貲嚴厲的眼神嚇退。

媯翟拭去淚,道:「回稟大王,這是姬允臨死前送給臣妾的遺物。當年他沒有刻完這幅花紙就國破家亡,死前念念不忘,掙著最後一口氣做完了它。」

熊貲將花紙放到桌上,大聲道:「這麼久了,你心裡還想著他?」

媯翟淚光閃爍,道:「舊恩若忘,最是無情。臣妾心裡有姬允,也有您。」

熊貲面色鐵青,諷刺道:「你的心真寬廣,不僅有寡人,有姬允,只怕也有蔡獻舞吧。」

媯翟愣住了,不可思議地看著熊貲,然後又泄氣地坐在地上,冷笑道:「大王若以為我有,那便是有,若無便無。大王若以為臣妾不值得,那便是不值得。大王不是女人,沒有心懷不軌的堂姐,沒有覬覦美色的姐夫,沒有遇到非禮的羞辱,如何能明白心裡滴血的滋味!」

熊貲被激怒了,吼道:「你不要用這樣的冷語跟寡人說話!」

媯翟也憤怒了:「那大王要我如何?屈服順從,你嫌寡味;剛烈抗爭,你又覺尊嚴被拂;我一心求死,你又不準,將那麼多條人命強加在我身上;我對你好,你又說我心裡裝有別人。那我要怎麼做,你那高高在上的心才會滿足!」

星辰聽了這話,那個氣啊,這翟兒怎麼一句軟話就不會說,如果惹怒熊貲,豈不是性命難保?於是她趕緊跪道:「大王,都是奴婢疏忽,與夫人無關。夫人對您心存敬仰,並無二心!」

熊貲冷冷呵斥道:「你給寡人滾出去!」

媯翟冷靜地說:「星辰,你退下!不必擔心。」

星辰跪著退下,心裡一陣叫苦:翟兒,該服軟的時候服軟,何苦來哉,老天爺,這下出了大麻煩了。

熊貲扯起媯翟手,一把將媯翟推倒在榻上,不等她反抗便欺身壓了下來。媯翟恨恨道:「你應承過我的,不強迫我!」

熊貲輕蔑笑道:「上次強迫你,不也讓寡人舒服過了嗎?你這樣輾轉男人之手的女人,何必對你憐惜。」

媯翟聽到這話,備受侮辱,幽怨說道:「原來我在你心中,是如此不堪。我既不堪,你又為何留戀?」

熊貲被媯翟眼中的幽怨刺痛了,但男人的尊嚴不許他放手,熊貲低聲嘶吼道:「看著他們垂涎的美人為我折磨,寡人開心!」

熊貲又像發瘋一般撕扯掉媯翟的衣服,看著媯翟白花花的皮膚出現在他眼前,熊貲原始的慾望和惱怒衝上腦門,他三下五下扔了自己衣服壓了上來。夜更黑了,媯翟咬著牙,再沒了那日的感覺,她沒有抗拒,也懶於抗拒,任眼淚濕了香枕。

丹姬正在房中徘徊,忽聞使者來報,說熊貲不過來歇息了。她不免有些怨氣,道:「大王也真是,不來就早說嘛,平白無故叫人等。」

小蠻道:「奴婢早說過那媯氏不好惹,你偏不信。她原本得勢,如今又肯下苦心,日後咱們不好過了。」

丹姬不以為然:「她性格那麼孤傲,大王能忍得了多久。我比她年輕熱情,不信大王心不暖。」

天色微亮,熊貲起身,看了一眼眼角帶淚的媯翟,有些懊悔和疼惜,他想對媯翟說什麼,可看媯翟那冷冷的樣子,話又咽了進去。他低著頭親了親媯翟的手,媯翟卻輕輕地抽回去了,熊貲無趣只好走了。天明之後,媯翟照例出現在議政殿侍奉,熊貲見她憔悴的模樣,有些愧疚,低低地問道:「身子若不爽,可以休憩一兩天。」

媯翟平靜道:「職責所在,萬死不辭。」

熊貲被噎得無話可說。到了晌午進膳的時刻,熊貲卻見媯翟正在替他一根一根地挑魚刺,心裡悔意更甚,道:「不用挑了,賢妃心意,寡人明了。」

媯翟道:「大王,您不明了。」

熊貲愕然,問道:「為何?」

媯翟指著桌上的魚刺道:「大王,這魚肉的刺,臣妾能除,但您心裡的刺,臣妾便愛莫能助。」

熊貲停箸,誠懇道:「昨夜口不擇言,是寡人不對,寡人心裡也難過怎麼會說出那樣的話。你,你也大人大量寬恕寡人一回吧。」

媯翟道:「大王並無過錯,何須原諒。」

熊貲皺眉道:「秋儂,你還在怨寡人嗎?」

媯翟淡漠道:「臣妾無恨亦無怨。大王請用膳吧,臣妾告退。」

熊貲瞅著一旁的魚刺,五味陳雜,低咒道:「蔡獻舞,寡人要拔了你這根刺。」

媯翟退在右舍中,邊吃飯邊替熊貲整理午後要批閱的文牘,莧喜與息縣縣公屈重入內。

「微臣參見夫人!」屈重與莧喜行禮。

媯翟放下飯碗,忙道:「大王正用膳,二位大人請在此稍後。」

莧喜不語,只推搡著屈重,道:「實不相瞞,是屈大人有事要討夫人示下。」

媯翟見屈重面有難色,道:「大人此時來,必有難言之隱,既然來了,但說無妨。」

屈重這才道:「稟夫人,已故息侯墓因無人看守,業已塌方。本想討大王旨意,又怕……」

媯翟會意道:「這件事本宮本當避嫌,只是近日來大王心緒不寧,情致低落,若此時稟報,大人可能無辜遭斥責,若是不報又有隱瞞之罪。」

媯翟的話說到了屈重心裡,他點頭:「正是。」

媯翟道:「常言道,死者為大,雖是喪國之人亦不該暴屍荒野,若傳出去豈不有損大王顏面。依本宮來看,不妨將此任交予姬允宗族,大人暗自貼補些錢財把事了了便罷。大王即便問起,也與大人不相干了。」

屈重伏拜,道:「夫人英明。」

屈重正叩拜,忽然聽得門外吵吵嚷嚷,仔細一聽是蒍呂臣與一個小孩子爭執的聲音。媯翟喝道:「孟林,大王正進膳,何事吵嚷!」

蒍呂臣聽罷,忙拖著一個七八歲小孩子進入右舍。這小孩梳著總角辮,一身泥污,吸著鼻涕,正笑嘻嘻地看著屋內跪著的大人們。

屈重大驚,忙起身扯過孩子讓他磕頭:「孽障,見到夫人還不下跪!」

原來這頑童是屈重的獨子屈禦寇。屈禦寇並沒有停止嬉笑,起身來一臉天真地看著媯翟,傻傻問道:「爹,這是九天仙女嗎?」

屈重更嚇得不輕,一巴掌扇到孩子臉上,磕頭連連,請罪道:「夫人恕罪,犬子禦寇年幼無知,疏於管教,並非有意衝撞,請夫人饒命。」

孩子挨了一巴掌,掌印畢現,嗚嗚哭了起來。

媯翟一聽「禦寇」二字,心裡一陣感慨,忙招手讓蒍呂臣把孩子送到面前。媯翟拿出錦帕替孩子擦乾眼淚,給了一塊點心哄著,斥責道:「你叫禦寇嗎,今年幾歲了?」

屈禦寇只是狼吞虎咽著點心,掛著淚珠笑著看著媯翟,也不答話。媯翟道:「屈大人下手也太重了。他不過一個孩童,哪裡能衝撞到本宮。」

屈重道:「夫人訓誡的極是,微臣教子無方,委實該罰。」

媯翟這才看孩子穿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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