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卷 僧形武士單騎獨斗

當信玄聽到信繁戰死的消息時,顯得很傷感,似乎很想說激動的話,卻強忍著。臉上顯露出悲傷轉化成的憤怒。

信玄從寬板凳上站了起來。

(主公莫非想親自上戰場……)

親信人員均如此想,但這是率領大軍團的大會戰,當負責指揮的統帥親自參戰時,就表示打了敗戰,打了敗仗,統帥必須負責指揮撤退。因此,統帥上陣是不可能的事。但這時許多親信人員看到信玄突然從寬凳子上站起,以為他會下令備馬。

「我們不要白白犧牲信繁,一旦取下信繁首級後,越軍必定會得寸進尺,而想深入我軍陣內,企圖要我信玄首級,趁機引進敵人,等到敵人完全靠近時,支隊將會攻擊敵人的背後。」

信玄對親信人員如此說。當他爬上本營後面的瞭望樓時,有數名部下跟在後面。

從瞭望樓上看去,作戰的情形一覽無遺。

甲軍正受到越軍的包圍,而敵人正向典廄信繁隊潰敗部份集中攻擊,在那附近可以看見許多越軍的旗幟。

面對著擁擠的越軍的旗幟,有諏訪大明神的二十幾面旗幟橫向排列,防止新發田隊的突破,而從那一帶傳來激昂的鼓聲。

「那不是諏訪太鼓的聲音嗎?」

信玄說著。

「是諏訪鼓。以諏訪鼓為中心,信濃眾正在和敵方的新發田軍交戰。」

飯富三郎兵衛說。

由於信濃眾人數多,因此越軍的進擊彷佛暫時停止,雖然在左翼的原隊、穴山隊、跡部隊,以及右翼的太郎義信隊、淺利隊,以及協助的望月隊被敵人逼緊,但勉強能夠維持陣勢。信玄抬眼去看妻女山,剛才在妻女山上響起槍聲,必定表示支隊即將趕來支援。

信玄渴望支隊的到來,他想馬場民部在危急的情況下,必定會採取應變之策。

「我們在瞭望樓上留下哨兵,請主公暫時回本營。」

飯富三郎兵衛說。這是提防萬一敵軍的洋槍部隊趁機滲入狙擊。

信玄走下瞭望樓後,向蜈蚣傳騎說:

「傳令全軍,我方的支隊已經開始向敵人後方突擊。」

雖然沒有看到友軍的支隊,但這只是時間的問題,信玄是為了鼓勵全軍士氣而如此說的。

當一名蜈蚣傳騎為了傳達信玄的話,來到諏訪滿鄰、賴忠父子的身旁時,諏訪隊正在和色部修理亮長實的軍隊交戰。

色部修理非常討厭諏訪鼓的聲音,當他聽到直透肺腑的鼓聲時,彷佛覺得友軍會一個個被鼓聲擊斃。

「把弓箭組派到前方。」

色部修理在馬上喊叫。

他打算用弓箭來消除諏訪鼓的聲音,但即使弓箭組派到前方,由於戰場很亂,一不小心會誤傷自己人。然而也不能叫我軍退後,而讓路給弓箭組。因此,弓箭組最好各自插進戰列之間,朝向諏訪鼓射擊。

在諏訪鼓周圍,有身穿折烏帽子、深紅色的直衣(武士的禮服)、深紅色的袴裙的童子,雙手拿著陰陽桴林,邊舞邊擊鼓。

這些童子陸續中箭而死,雖然也射中鼓上,但由於鼓的皮面和箭的方向平行,因此無法射穿鼓皮,而制止鼓音。

雖然七個童子中有四個中箭而亡,但還有三名童子繼續擊鼓。

等到在諏訪鼓的前面陸續排列盾牌,能夠防止敵人射箭時,越軍想用洋槍代替箭來制止諏訪鼓。

但是越軍的色部隊把槍口對準諏訪鼓時,信濃眾的室賀入道的槍隊從旁向色部隊開槍,而以此為信號。室賀隊向色部隊襲擊,產生戰爭漩渦,而諏訪隊也捲入這漩渦之中,於是引起一場生死戰鬥。

由於越軍在背後聽到甲軍支隊的槍聲,因此想衝破信濃眾,而進攻甲軍的本營。但在諏訪鼓的鼓音激勵下,向前攻出的信濃眾,出乎意料地頑強抵抗。

雖然多次突擊,也無法弄倒那二十面諏訪大明神的旗幟。而衝破敵軍也無法制止諏訪鼓的聲音。

終於走到妻女山頂上的支隊的領軍大將馬場民部,看一眼八幡原的戰況之後,便判斷甲軍正在苦戰。馬場深深感覺到由於自己率領大軍團進入仙人窪,而被越軍扼住清野口所引起的嚴重後果。

本來應該採用真田幸隆的建議,而保持清野口的通道,但如今已無法挽回。

但是馬場民部有豐富的作戰經驗,他雖然判斷八幡原的戰況是甲軍苦戰,但卻沒有在慌亂的情況下整頓隊伍,便前往支援。

馬場民部召集各軍團的首腦們,宣布:

「如果要搭救我軍危急,用平常一般的計策是不行的。我想先派倉科兄弟率領五十騎,前往八幡原。」

馬場民部列出倉科源九郎、倉科重兵衛的名字。

倉科源九郎、倉科重兵衛是住在笛吹川上游豪族中的族人。

當天文九年(西元一五四零年),晴信二十歲,騎馬遠遊而進入倉科鄉時,在晴信面前表演一場青梅舞——拿著長槍、刺中青梅的絕技以來,倉科黨的騎術在甲軍中就顯得格外突出。

馬場民部是打算在此危急的情況下,應用倉科黨的騎術。

「倉科黨的人員領先攻打敵人的後方,而向四面八方任意地去刺敵軍,不要固定在一個地點,盡量在廣大的範圍活動。你們的任務是把我們即將到達的事告訴敵友雙方。」

馬場民部對源九郎、重兵衛下達命令之後,向在旁邊的飯富兵部說:

「拜託了!」

說完低頭行禮。飯富兵部是倉科一族的召集人,而馬場民部直接向倉科兄弟下達命令。這是很特殊的例外,表面上看來,漠視飯富兵部,而可能日後會留下問題。但馬場民部卻如此做,因為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飯富兵部體諒馬場民部的心意。

「甲軍命運全靠你們的槍了,好自為之!」

飯富兵部向倉科源九郎、重兵衛兄弟說。

以倉科兄弟帶頭的騎馬隊五十騎,揚起沙塵,從妻女山賓士而下。

馬場民部向各軍下令。

「八幡原的友軍正在苦戰,但我們一旦到達,會對甲軍有利,我們希望能將越軍一個不留地加以殲滅,所採用的陣列是馬場隊、飯富隊為先鋒;而第二陣是小山田備中守昌辰……然後,郡內的小山田彌三郎(信茂)隊向清野口進發,攻打敵方的信濃眾的背後,而等到讓甘利隊、真田隊、相木隊、蘆田隊向八幡原進發之後,留在原地來抵擋敵方的信濃眾和甘糟隊。」

小山田彌三郎信茂露出憤怒的表情,本來希望馳往八幡原去襲擊越軍的背後而奮戰一番,但現在只有小山田隊需要留下,這實在是吃力不討好的任務。

(每次都是以郡內為由,而把不利的任務交給我!)

雖然心中如此想,但是嘴裡卻說出口是心非的話。

「我負責殿後!」

小山田彌三郎說完後,領兵從妻女山賓士下山,而襲擊防守在清野口的村上義清、高梨政賴、井上昌滿、須田滿清、島津月下齋等越軍的信濃武士和越軍甘糟近江守的聯合軍隊。

這時清野口的一部份已經開始出現破洞,被關在森林中的甘利、真田、相木、蘆田的甲軍部隊,心想友軍在八幡原苦戰時萬分著急。當他們不顧一切傷亡而衝破清野口時,正好小山田彌三郎部隊前來支援。

清野口像裝滿空氣的袋口破裂一般,越軍的信濃眾和甘糟隊退往山手方向,而小山田彌三郎隨後追擊。

「以後的事由小山田彌三郎來負責,請火速趕到八幡原……」

小山田彌三郎派出傳令告知甘利左衛門尉、真田幸隆。

小山田彌三郎目送著甘利、真田、相木、蘆田等部隊向八幡原進發,心想如何處理這吃力不討好的任務。

太陽升高後,天氣變得很熱。

越軍的信濃眾與甘糟隊的聯軍,背著山,重整陣容,而小山田彌三郎在稷田中布陣。敵我雙方的兵力大約均為二千五百。

「這樣不利!」

小山田彌三郎想著,如果在這種地形下打仗,必定對小山田隊不利。

(在稷田中打仗會吃虧。)

小山田彌三郎想撤退,撤退到更寬闊的地方交戰較為有利。

當小山田彌三郎正舉起令旗,下令撤退時,島津月下齋的軍隊忽然從左側攻進稷田。

「退!快離開稷田!」

但是,這命令來得太晚,因為在右側的須田滿親的部隊企圖繞到小山田的後方,在稷田中展開一場廝殺。這不是集團和集團的戰鬥,而是人與人之間互相爭奪對方的首級,但強者取下弱者的首級,而出現更強者時,便要把自己的首級讓給對方。有的互相扭打在一起,在稷田中打滾,互相拚死搏鬥。也有的二敗俱傷,倒在血泊之中,雖想取下對方首級,但已精疲力盡,卻仍彼此緊抓敵人鎧袖,似乎在表示這敵人是由他所擊倒。

倉科源九郎和倉科重兵衛率領的馬隊趕到八幡原戰場。

甲軍正在苦戰,倉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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