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件三億元事件 第十節

第二天,將近中午的時候,三島下樓,進入交誼廳,看到村越克彥跟一個年輕女孩肩並肩坐在沙發上,三島一面心想那個女孩是金城百合子,一面在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坐下來,掏出香煙點上火,暗中觀察他倆。

的確是個大眼睛的漂亮女孩,從迷你裙露出一雙修長的腿,由於是模特兒,所以對衣服的配色很內行。三島想起埃勒里所說的話,他說他在「日本扇之謎」事件所見到的沖繩人,比日本人還來得好,不知道他現在是否還那麼認為?

他倆好像在談什麼有趣的事情般,時時發出爽朗的笑聲,看來這兩個年輕人氣味十分相投,或許會如同明智小五郎的推測,他倆開始同居也說不定。

「她對房間裡面擺著保險柜會有什麼想法呢?」

「村越克彥會告訴她裡面放什麼東西嗎?」

三島一面注視著他倆的臉,一面這麼想著。四個名偵探也結伴下樓,進入交誼廳,奎因、波洛和明智三人各挑一個座位坐下來,一面看著日本時報,一面暗中觀察村越克彥和金城百合子,梅格雷則穿過交誼廳,前往酒吧。

三島想了一下後,也站起來前往酒吧,因為他想問梅格雷的推理。

儒勒·梅格雷探長的龐大身軀,好像很不舒服地坐在棲木上喝著啤酒。

三島在梅格雷的旁邊坐下來,叫了一杯威士忌蘇打水後,輕輕叫了一聲「梅格雷先生」。

儒勒·梅格雷探長把杯子放在吧台上,取出煙斗慢慢裝上煙絲。

「這次該輪到你了,梅格雷先生。」

三島這麼一說,梅格雷臉上綻出笑容,說道:「繼續玩推理遊戲吧!」

「你不喜歡這種遊戲?」

「你為什麼這麼問呢?」

「因為我感覺到你跟其他三位名偵探不一樣。」三島很老實地回答道。「那三個人對這個遊戲很感興趣,就好像置身在實際事件中,可是,你卻沒有那種感覺,比起事件之謎與詭計,你好像更關心犯人。」

「也許吧!」梅格雷說道。

「看起來你好像不痛恨犯人?」

「痛恨犯人?你痛恨人嗎?」

「你的意思是說犯人也是人?」

「不,我不單是那麼想,我認為犯罪的人比我們更像人。」

「我不明白你這句話的含意。」

「這裡有一個擁有堅強意志力,能克服任何誘惑的人,換句話說,擁有鋼鐵般堅強意志力的人,你能稱這種人是人嗎?不,應該叫做超人,人類經不起所有的誘惑,那是很自然的事情,因此,你我都有可能成為殺人犯、無恥之徒,為了增強克制力,才以道德和教育來規範我們,使我們畏懼做壞事,那些犯罪的人,一定為了某種理由,諸如至親突然死亡或發生事故,才會喪失畏懼心理,走上極端,我一想到這些人類的弱點,我就感到惴惴不安,因為這些弱點我也有。」

「你認為村越克彥也是那樣嗎?」

「那還用說,那個年輕人會因三億元使他走上極端,一直走下去。」

「一直走下去?你的意思是說他還會做出什麼事情嗎?我想他弄到三億元,應該會感到很滿足。」

「我想他的確會感到很滿足,可是,一旦走上極端,就再也停不下來,非得一直往下走不可了。」

「你想村越克彥以後會怎麼樣?」

「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

儒勒·梅格雷探長朝著交誼廳看了一眼。

「我想這是他能否經得起邪惡誘惑的問題,人是很奇怪的動物,很容易產生正義感,也很難抗拒邪惡的誘惑,或許這是現代社會的現象,也有可能是人類的天性,因此,大體上,犯罪者都是經不起邪惡的誘惑,才會發生自壞作用。」

「可是,也有像魔鬼化身的人呀!例如波爾吉亞一家人,就好像很喜歡邪惡的事情。」

「的確是有那種人,納粹黨徒好像也是那種人。不論是波爾吉亞或是納粹黨徒,他們都自認為自己的行為是對的,所以才會肆無忌憚地做出殘酷的事情,可是,村越克彥不同,他知道自己的行為不對,再加上神經質,所以我已看出他不久將會發生自壞作用,購買公寓和跑車,跟女人同居,都可以說是一種自壞作用,因為他的生活完全改變。」

「你能不能說得更具體點?」

「我已說得夠具體了。」

儒勒·梅格雷探長苦笑著,三島也苦笑著。

「對你來說,或許已夠具體,可是,對我這個缺少想像力的人卻很難了解,你所說的村越克彥的自壞作用,到底是什麼呢?」

「對犯人來說,最安全的莫過於混居在群眾中,並且保持孤獨,可是,人類是難耐孤獨的,村越也一樣,所以才會去泡馬子,二人之間縱使產生愛惡,可是,我想他倆將會為了那筆三億元巨款發生爭吵,到了那時候,村越將會因懷疑她是否知道他的秘密而感到不安,一旦心生不安,就會像滾雪球般越來越害怕,縱使殺死那個女人,也無法化解不安的情緒。」

「殺死那個女人?」

「如果是那個女人讓他感到不安,或許會殺死她,不過,由於三億元實在是太有誘惑力,所以我也很注意神崎五郎。」

「可是,他負責監視村越呀!」

「也因此,才讓我感到有趣。雖然佐藤先生說神崎是他的朋友,可是,就第三者來看,也只不過是大造的差使而已,而且也不是大資產家,叫這種人來監視村越,不起貪念就沒事,一旦起貪念,想把那筆三億元巨款據為己有,一定會發生新事件。」

「我跟神崎一樣,也是被大造僱用的人呀!」

三島笑著說道。梅格雷叼著煙斗,以銳利的眼光注視著三島的臉。雖然三島說這句話,帶有開玩笑的意味在內,可是,梅格雷的臉上卻連一絲笑容也沒有。

「不用說,你當然也值得注意,不只是我,其他三位偵探也都興趣盎然的注視著你呢!」

儒勒·梅格雷探長這段話,讓三島感到背脊一陣陰寒,這四個偵探也在監視他?

三島站起來,走出酒吧,但又馬上停下來,向梅格雷問道:「你喜歡珍·賈賓嗎?」

儒勒·梅格雷探長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板著臉孔向三島聳了一下肩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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