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休止符 第十一章

姜每文很容易便發現了蘇沁,她靠窗坐著,望著窗外的街景怔怔出神。

咖啡廳內瀰漫著咖啡豆天然的香味和蒸煮時散發出來的熱氣。這兩天的天氣並不好,陰沉沉的,讓人感覺沉悶窒息。

姜每文脫下外套搭在手臂上,頓了頓,向蘇沁走去。鋼琴曲的旋律很熟悉,他忽然想起那是肖邦的《E大調離別練習曲》。呵,陰天豈不正是離別的時候,走到哪裡都是蕭瑟的景物與悠遠的意境。

「蘇沁!」姜每文來到她跟前禮貌地喚她一聲。

「啊!你來啦!」蘇沁回過神來,一副受驚的樣子,姜每文只希望她還沒忘記是她打電話叫自己來的。

「橙汁,現榨。」他對上前來的服務生道。不知為什麼,他並不想喝咖啡,大概是想在沉悶單調的氣氛中增添一些新鮮的色彩與味道。

「我知道你會打電話給我,但沒想到這麼快。」

「我也沒想到。」蘇沁苦笑一聲,「除了你,我找不到一個真正可以說話的人。」

「出了什麼事?」

蘇沁沉默著搖了搖頭,看得出心情不佳到極點。

「你說……人心為什麼變得這樣快?」隔了許久,她悠悠地嘆出口氣。

姜每文聽出此話感觸頗深,料想是感情出了問題,勸慰道:「每個人都在變,你也一樣,不要想太多了。」

「可為什麼,為什麼我愛的人都那麼快離開我。」

「都?」姜每文心念一動,「你是說……黎書澤和區楚環?」

蘇沁略略有些吃驚:「你知道楚環?」

「嗯。我聽說你已結婚。」

蘇沁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更好,也不用我費心多解釋了。那時書澤和我在一起不過兩年,與楚環結婚到現在也才半年的時間,可……」她忽然低下頭去用力咬住嘴唇,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姜每文湊近身子,盡量使語氣保持平緩:「你丈夫……他怎麼了?」

「他有別的女人。」片刻沉默後,她自己也沒想到竟能如此平靜地說出這句話來。

「能肯定?」姜每文試圖消除她的疑慮,「對於一個事業有成的男人,很難有太多時間給家裡,你應當了解。」

蘇沁搖搖頭:「你不明白,不只因為這個。」

「那——他待你可好?」

蘇沁勉強點了下頭,隨即又提高聲音強調:「可那說明不了什麼,他那樣做只是不想我發現他的秘密。」

姜每文直直地看著她:「或許,你該試著和他談談,無故猜疑往往會造成許多誤解。」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並不是無端懷疑他,而是……」見姜每文不信,蘇沁似有些著急,吞了口口水道,「我有證據。」

「證據?」姜每文沒料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不覺愣了愣,「什麼證據?」

蘇沁拎過身邊的皮包,從裡面取出一個信封交給他。姜每文遲疑著接過,眼睛仍望向蘇沁。見她示意自己打開,才小心謹慎地開啟封口,發現裡面是幾張照片。

「這些是我在他的抽屜中發現後拍攝下來的,」她邊說邊替姜每文選出三張照片,「這是寫在一本筆記本最後的,這張照片夾在這本冊子中,我將它翻拍了下來,還有這是它背面的題字。」

「你……背著你丈夫翻他的抽屜,這不好吧?」

對面聞言不覺縮了一下手指,好似一個做壞事被發現的小學生,躊躇道:「我知道這不對,可是……」她沉寂了一陣,突然爆發開來,「你也為我想想!難道他背著我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就對嗎?若不是我今天發現,或許這輩子都被他蒙在鼓裡!」

「你別太激動,我是說,在一切還沒弄清楚之前,最好……」

「還不清楚?你看看這些……」蘇沁不等他說完,一把將兩張照片舉到他眼前,「『第一次遇見我的愛人,茫茫人海中,最美麗的一張臉』,你可知他說的是誰?」

姜每文早瞥見照片上花霖霖的笑臉,隱約覺察到了異樣,只訥訥不出聲。

「我來告訴你——」蘇沁將花霖霖嬌媚的笑臉幾乎推到他鼻子前,「就是她——我從小到大最要好的朋友,你知不知道!」她眼中含著淚花,身體瑟瑟發抖,引得不少人向這裡側目。姜每文忙小聲安撫:「你冷靜些,事情或許沒你想得那麼糟糕。來,慢慢說。」說著取出包紙巾給她。

蘇沁已在小聲啜泣,接過面紙不停地擦拭眼角:「不是我想得糟,而是事實根本就是這樣。我又何嘗不希望是自己多心呢!可你看看,這是在兩年多前拍的,那時我根本還不認識楚環,可他卻對花霖霖……」她一陣哽咽,說不下去了。好一會兒才嗚咽道,「什麼第一次遇見我的愛人,說得這麼肉麻。那我在他眼裡算什麼,算什麼?」

姜每文默默聽著,他知道她現在需要發泄。他盯著照片看了好一會兒,忽然道:「你能肯定這是區楚環拍的?」

蘇沁停下一愣,這她倒沒想過,照片既然在丈夫抽屜里找到,自然就認定是他拍的。此時經姜每文一提,不覺又多瞧了兩眼:「不是他還能是誰?你看,這後面的字分明就是他的筆跡,我能肯定。」

得到蘇沁肯定的答覆,姜每文又低下頭去:「你記得那時有人在照相嗎?」

她搖搖頭:「我當時和書澤走在後面,根本沒注意是否有人在照相。」

「那就怪了,瞧花霖霖的神情,好像是對著鏡頭在笑。」姜每文喃喃自語。

「誰知道她?多半是發現有誰舉著相機,便胡亂沖人家笑。她向來都是這個樣子,動不動就對男人笑。」蘇沁氣呼呼地咕噥道,連話說得也不好聽了。

姜每文知道她正在氣頭上,不便多說什麼,又舉起另外幾張照片看了看:「程永年?這個名字好像在什麼地方看到過。」

「看樣子像是他的老師,或是別的什麼人。楚環是學醫的,這人多半是某個前輩教授,送了這本醫學辭典給他。別管這些,關鍵是他將照片藏在這裡頭,若不是我細心,根本就找不到,你再看看這張。」蘇沁取過另一張照片,此時她已恢複少許,和姜每文一同研究起那些所謂的證據。

「這個世界貧乏到沒有奇蹟……直至你的出現。」姜每文輕聲吟道,「叮噹……叮噹……」

「叮噹就是花霖霖。」蘇沁搶著道。

「哦?」

蘇沁喝了口咖啡向他解釋:「她的名字叫霖霖,也一直喜歡別人這麼叫她,她總說她是一隻會笑的鈴鐺,要發出世上最快樂的叮噹聲。」

「是這樣啊——」姜每文不覺托著下巴陷入沉思,「12月24日,恰是那張照片拍攝日期後的兩個月……」

「你想到了什麼?」

「嗯,沒什麼,對了,還有這個鐵盒……」

「鐵盒打不開,不知裡面裝著什麼東西。」蘇沁看著照片道,「一定還有另一把鑰匙,可不知道在什麼地方。」

姜每文將照片放到一邊:「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蘇沁顯得很無奈,「我到現在仍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我最好的朋友和我愛的男人……」她自嘲地笑笑,「簡直就像是在演一部蹩腳的電視劇,只可惜我的角色有點悲哀。」

「快別這麼想,一切都還沒弄清楚。」姜每文面對她鼓勵道,「再說,都是幾年前的事了,單憑這些也說明不了什麼。」

「你不用安慰我,你可知道就在幾天前,我還發現我丈夫胸口有女人的齒痕。他居然還騙我說是在實驗時弄傷的。你說,這還不夠清楚嗎?」她一臉哀怨,不覺又激動起來。

「他真是那樣說的?」姜每文問道。

「當然!可就算瞎子都看得出來他在說謊,那細小的痕迹分明就是牙齒印。我看多半就是在,在……的時候咬的。」蘇沁滿面通紅,忿忿地咬著牙。姜每文明白她是想說在床上的時候,可又說不出口。

「但是,這也不能確定咬你丈夫的人就是花霖霖。」

蘇沁有些遲疑:「我不知道,但至少他們很早以前就認識了,還……有著特殊的關係。」

「但那只是以前,如何證明他們現在仍保持著那樣的關係呢?」姜每文進一步反問。

「若是兩人心中沒鬼,為什麼要一直瞞著我?每次見面還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現在我一想起來就覺得噁心!」

「蘇沁,每個人都有保留自己秘密的權利。他不告訴你或許只是怕你傷心難過,你又何必讓那些過去了的事來打擾你們現在的生活。」

「可那並沒有過去啊!我敢打賭他們根本就沒有結束……」

「蘇沁!」姜每文出聲打斷她,「不要再胡思亂想了,這於你和區楚環都沒有好處。」

蘇沁經他一喝,忽然變得有些不知所措,噙著剩餘的話愣愣地瞧著對方。姜每文輕嘆一聲,又問:「你恨她?」

「誰?」

「花霖霖。」

蘇沁想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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