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決戰前的黑暗 第五章 隔空開戰,國美硝煙四起

8月12日九點半,我接到一個電話,國美管理層主動邀我對話。

這是黃光裕被捕之後,我第一次接到這樣的電話,之前的國美高層見到記者就跟見到鬼一樣,唯恐避之不及。這一次為何如此積極主動呢?我跟我的同事乘電梯到了鵬潤大廈七層,令我感到奇怪的是,進入國美的會議室簡直就如光臨無人之境,儘管要穿越前台,穿過工作區,然後才能進入會議室,可就沒一個人問過我到底是幹什麼的。

進入會議室,發現了我曾經的老同事跟老朋友,看來是一次每天見面會,有一哥們拿出相機躍躍欲試,試圖等國美管理層進來就咔咔一通拍照,結果被會議室的工作人員給制止了。不,準確地說應該是被國美聘請的公關人員給制止了。

第一個跟我握手的是方巍,後來有孫一丁、牟貴先。何陽青。那一次的見面,我寫了一篇日記:

一大早,去了鵬潤大廈,十一點半下樓之後,五味雜陳。

何陽青摟著我肩膀到電梯的時候,他臉上依然是那招牌似的外交笑容,國美有他,是幸運的。我走的時候問他,你之前是不是練習過太極,他說啥也別說了,到時候好好喝一頓。這個時候我還是理解他,畢竟是敏感時期。

孫一丁的目光總在我的腦海中出現,儘管他現在是國美的董事、副總裁,可是在他眼鏡片背後,依然流露出一絲的無奈。儘管言談之中,他流露出機構對董事會的肯定,儘管他說他對九月的對決很有信心,可是他的一句話卻還是令人唏噓:如果真被機構拋棄,還有繼續留下的意義嗎?

可能我今天有點無情了,儘管孫一丁很樂觀的介紹他們的五年規劃,儘管他臉上一直有抹不掉的紅暈,我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如果九月對決被對手幹掉了,你的五年規劃再好,也沒有意義,現在你們雙方都在爭取機構的支持,摩根、華平他們已經給你們一個肯定的答覆了嗎?

當時我看到了坐在對面的方巍以及牟貴先的表情,方巍可能一直跟數字打交道,作為國美的首席財務官,他對數據天生比較敏感,他的腦子裡應該早就盤算好了雙方對壘的籌碼。牟貴先跟李俊濤現在負責渠道,牟推了推眼鏡兒,眼睛突然有點變大。

李俊濤有小李飛刀的名號,現在老了,可他的脾氣秉性還是猶如當年,他一直抽煙,抽了一支又一支,他抽煙的姿勢有點刁。可能這個說法會讓這位直爽的副總裁很不爽,確實一開始因為他不斷抽煙,令我很不爽。他突然坐好,開始了他的介紹,當提到蘇寧的時候,這下他彪悍的本性顯現出來了,口中時時會出現「扯蛋」、「他媽的」一類的詞語,儘管很多人認為這些詞語太不文明了,我倒是覺得,國美能夠走到今天,能夠走過2009,沒有彪悍的飛刀,還真不行。

回到孫一丁,這一次黃光裕要將他的董事職務給罷免了,儘管他說國美對他的能力還是認可的,可是他的表情總是讓我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我覺得他有點書生氣。後來他說,如果真的是不行了,還能留下嗎?這也許這是書生意氣,也許,他真的已經沒有呆下去的意義。前提是九月決戰中,黃光裕幹掉了陳曉。

如果你在一樓大廳遇見方巍,看著他穿著潔白的襯衫,可能你會認為他就是鵬潤大廈的物業經理,你一定不會想到他就是國美的CFO。儘管他很少出現在公眾視線中,可他卻掌握著國美最核心的機密,因為國美真正的財務機密就掌握在他手上。他不避諱黃光裕抓捕之後國美遇到的困境,銀行削減授信,額度一度下降到10億元,這簡直要了國美的命。當然,牟貴先也透露,國美將流轉周期由之前的三個月縮減到一周。李俊濤說,那個時候驚心動魄,簡直就不是人過得日子,每天最多睡兩個小時。

牟貴先的幾句話令人深思:創始人在2008年底出事之後,銀行削減授信,額度下降到10億元,這對採購來說是致命的,國美電器將流轉周期由之前的三個月縮減到一周。

我曾經採訪過德隆系的唐氏兄弟、科龍系的顧雛軍等資本大鱷,遺憾的是這些曾經風光無限的大佬們已經成為人們追憶的歷史,他們總有一個共同的結局:樹倒猢猻散。2008年年底開始,國美電器卻書寫了家電連鎖業的傳奇,一周一結算意味著國美電器的資金鏈壓縮了91.6%,難得的是國美電器卻挺了過來。

方巍非常清楚董事會手上有一張王牌,那就是8月份增發新股。

這張牌關係到九月決戰。我並不想去刺激方巍,因為孫一丁說下半年國美上市公司要新開店80家,整個集團120家,我試圖通過這個渠道勾引出一點兒東西,先問孫一丁開80家店要多少錢,孫一丁說這是商業機密吧。問方巍國美上半年的經營性活動現金流,方巍說半年報還沒有公布。

方巍接下來的一句話讓我有點鬱悶:「我知道你想了解什麼。」當時我看孫一丁的臉上出現了笑容,儘管何陽青在旁邊偶爾跟他說什麼,好像何陽青手上的紙張有可以說的東西。是的,這是一個敏感的時期,我就是要通過開店成本、經營性活動現金流來判斷他們增發新股的理由。

下樓之後,我跟同去的同事說,國美這幾個哥們頗有點兒悲情的感覺。是的,儘管在兩個小時的交談中,他們努力地呈現出他們的從容與自信,可是我卻能感覺到他們的內心有一種迷茫與無奈。

在投票之前,任何人都沒有勝算,因為那一票只有投下去方能看出結果。不過陳曉要想勝出,如果沒有摩根、華平他們簽訂秘密協議,陳曉未必能有絕對勝算。黃光裕也未必能夠保證必贏,因為他跟陳曉面臨一樣的問題。

是的,摩根是個砌牆派,這也是最大的變數。

我說的摩根指兩個摩,一個是摩根斯丹利,一個是摩根大通。看看這兩位的持倉狀況:摩根斯丹利持有7.52%的好倉以及2.05%的淡倉,摩根大通持有5.81%的好倉以及0.47%的淡倉。

由於摩根是在市場上購買的股票,也就是說沒有進入董事會的名額,所以董事會是誰的,摩根並不關心,它唯一關心的是誰能將國美的業績作上去,讓國美的股票漲上去。陳曉也好,黃光裕也罷,對於摩根來說並不重要,他並不在乎創始人是誰,也不在乎陳曉的說辭。摩根為自己,為自己的客戶賺錢,他們看的只有一個字:錢。

好啦,其實勝敗現在已經不重要了,因為這將是一場沒有贏家的戰鬥,黃光裕如果贏了,贏得的只是創始人的尊嚴,因為他不是喬布斯。陳曉如果繼續留在董事會,他也只是國美的看門人,他跟貝恩資本的糾葛,跟竺稼的往事,多年以後一定會真相大白的,那真相將是蒼白的。

2010年8月12日的見面,是雙方交手以來第一次跟國美管理層的見面,之前有太多的說法,其中最過分的莫過於陳曉召集國美管理層開視頻會議,會上陳曉提出,希望大家能夠支持董事會的工作,不能在亂中讓競爭對手鑽了空子。

陳曉的提議到底是在逼人站隊?還是為了穩住管理團隊?陳曉對這個問題似乎顯得很敏感。「認同你,會理解你,不認同你,即使你逼著人家,人家也不會理解你,就如同我們希望股東投票一樣,決定權不在我手上,在人家手上。」陳曉一直覺得對一件事情大家會有不同的理解,不過對他這種說法我一直心存疑慮,儘管陳曉看上去很無辜。

管理層的行動令黃氏家族十分震驚,緊要關頭,只得使出殺手鐧:以情感打動管理層。

2010年8月17日,國美電器大股東Shinning Holdings Inc向國美全體員工寫了一封公開信《為了我們國美更好的明天》,信中將黃光裕推到了公眾面前。在中國,身陷牢獄者,如果並非罪大惡極的黑社會,多會得到道義上的同情,黃氏家族決定打出悲情牌。

尊敬的國美全體員工:

大家好!

現在,廣大員工都在關注由於陳曉陰謀竊取公司的控制權而引發的一場大變局;這場大變局嚴重影響了國美的正常經營,對廣大員工的本職工作和心態造成了極大的干擾!

公司創始人黃光裕先生非常想念曾一起奮鬥、共同拼搏的國美全體員工,想通過這封信和全體員工有一個溝通和交流的機會。

每一個國美人都深深知道國美的歷史:在公司創始人黃光裕先生的帶領下,全體員工經過20多年的共同努力,國美歷經千辛萬苦,積極開拓進取,網路迅猛發展,先後合併了永樂、大中、三聯商社等品牌,終於成長為行業領先的、具有國際競爭力的大型家電連鎖企業!國美20多年的發展歷程,是中國民族品牌振興的一個縮影。在這艱苦奮鬥的歷程里,凝聚著我們國美精神,那就是愛國、愛企、誠信、敬業。在國美,我們能夠感受到榮譽、感受到鼓舞、感受到自豪!國美是我們共同的成就和驕傲!

國美現正處在一個十分艱難的時刻,在創始人和大股東面臨巨大的人生挫折之時,陳曉乘人之危,陰謀竊取國美人共同的歷史成果和未來的事業發展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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