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第十二章

哈里·帕特里奇星期五一天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他並不知道紐約正為他爆發了一場危機。

馬戈特·勞埃德—梅森星期五吃早飯時,接到了一個電話通知,說西奧多·埃利奧特在格洛班尼克工業公司的普萊曾維爾總部要「立即」見她。經過詢問,「立即」應解釋為上午10點的約會。普萊曾維爾的一位秘書告訴馬戈特說,她是總裁當天約見的第一個人。

馬戈特從家裡打電話給她的兩位秘書中的一位,指示她把整個上午的時間表重新安排或者取消。

西奧多·埃利奧特要找她談什麼,她心中無數。

馬戈特一進總裁的辦公室,埃利奧特沒有浪費時間,而是開門見山,直截了當地提出:「你在搞什麼名堂,怎麼連你在秘魯的那些該死的記者都控制不好?」

馬戈特大吃一驚,問道,「什麼樣的控制?人們一直表揚我們從那兒發來的報導。而且收視率……」

「我是說那些憂鬱、沮喪、悲觀的報導。」埃利奧特用手重重地拍了拍桌子。「昨天晚上,我接到了卡斯特納多總統本人從利馬打來的電話。他聲明CBA電視台所作的有關秘魯的報導都是消極的,破壞性的。他對你們電視網非常惱火,我也很惱火!」

馬戈特通情達理地說:「其他電視網和《紐約時報》的態度和我們也差不多,西奧。」

「不要談別人的事!我只談我們的事!還有,卡斯特納多總統好像認為,現在的情況是CBA電視台作出個樣子,別人就跟著干。他對我這樣說的。」

他們兩人仍然站著。埃利奧特由於大發雷霆而沒請馬戈特坐下。她問道:「有沒有什麼具體的例了?」

「你講對了,該死的!」總裁指著他桌上的六盤錄像帶說。「昨晚接了總統的電話,我派人去找你們台這星期晚間新聞的336錄像帶。現在我全看過了,我能理解卡斯特納多的意思,這些節目全是講秘魯的厄運和黑暗——秘魯的情況多麼糟糕。沒有一點積極的東西!不講講秘魯有偉大的前途,也不說那是度假的好地方,更不說那討伏的森德羅叛亂分子很快就會被擊敗!」

「輿論普遍認為他們不會很快被擊敗,西奧。」

埃利奧特就像沒有聽見她的話似的,繼續大發雷霆:「我能理解為什麼卡斯特納多總統感到惱火——這是格洛班尼克公司所擔當不起的,你知道其中的原因。我可要警告你,但你顯然不在聽我講。還有一件事——福西埃·贊諾斯也發火了。他甚至還認為你在故意破壞他那筆地產抵銷債務的文易。」

「這是胡扯,我相信你是了解情況的。但是,也許我們可以做點什麼來改善目前的狀況,」馬戈特的腦筋轉得很快,因為她意識到情況要比她最初估計的嚴重得多。她擔心自己在格洛班尼克公司的前途極易受到傷害。

「我來告訴你應當做些什麼。」埃利奧特的聲音變得堅硬而冷酷。「我要你把那個愛管閑事的記者——他的名字叫帕特里奇——弄回來,要他乘下一班飛機回來,然後把他解僱。」

「我們當然可以把他弄回。但是解僱的事,我沒有把握。」

「解僱,我說過了,馬戈特,你今天上午耳朵有點毛病,是不是?我要那個混蛋滾出CBA電視台,這是你星期一要做的第一件事。然後我就能給秘魯總統打電話說,『瞧里我們把那個搗蛋鬼踢出去了。我們非常遺憾派了他去你們國家工作。這是一個大錯,但這事以後不會發生了。』」

馬戈特預見到自己這樣做會在CBA電視台內部遇到的種種困難,於是她說,「西奧,我得指出帕特里奇已在電視網工作了很長時間,快有25年了,而且一直幹得很出色。」

埃利奧特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狡猾的微笑。「那就給這個討厭的傢伙一隻金錶。這我不在乎。只要能把他開除掉就行了,好讓我星期一打電話給秘魯總統。我還得警告你另外一件事,馬戈特。」

「什麼事,西奧?」

埃利奧特退到辦公桌後面坐了下來。他招手叫馬戈特也坐下。他說:「把作家和記者當作特殊人才的想法很危險。他們並不特殊,儘管他們自己有時候這樣想,還誇大自己的重要性。事實上,從來沒有出現過作家短缺的現象。除掉一個,冒出來兩個,就像野草一樣。」

埃利奧特對這一話題興緻勃勃,他繼續說:「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你、我這樣的人才真正重要,馬戈特。我們是實幹家!我們每天都辦成好多事,這就是為什麼一旦需要,我們就可以收買作家——千萬別忘了這一點!正如英國人說得好,作家是一個便士買兩個。所以,當你拋棄了像帕特里奇那種榨乾了油的僱傭文人,再挑一個新的——剛從大學畢業的孩子——就像你挑選新鮮白菜一樣。」

馬戈特笑了,顯然,她上司狂怒的高xdx潮已經過去了。「這種觀點倒是挺有意思的。」

「那你就拿去應用吧。還有一件事。」

「我洗耳恭聽。」

「別以為格洛班尼克公司包括我在內的上層人士,不知道你和利昂·艾恩伍德以及福西埃·贊諾斯之間的明爭暗鬥,你們三人個個都希望有朝一日能坐在我的位置上。好吧,馬戈特,我告訴你吧,在你和福西埃之間——今天上午福西埃比你領先一步。」

總裁揮揮手,以示談話結束。「就這些。今天晚些時候,關於秘魯的事辦完了就給我打個電話。」

當天上午晚些時候,馬戈特回到自己在斯通亨奇的辦公室,傳口信給萊斯利·奇平翰,要求這位新聞都的主任「立即」去見她。

她並不喜歡今天上午被總裁召見,而是喜歡自己召見別人。現在她換了個位置,不禁有點沾沾自喜。

馬戈特不喜歡的另一件事,是埃利奧特提到福西埃·贊諾斯比她「領先一步」。如若此話當真,她認為自己必須及時糾正過來。馬戈特無意讓那種在她看來自己可以迅速、果斷解決的次要組織問題,來破壞她事業的前程。

因此,當奇平翰剛過中午就來到她辦公室的時候,她也像埃利奧特對待她那樣開門見山地對待奇平翰。

「我不想跟你討論這個問題。」馬戈特說。「我是在給你下命令。」

她接著說;「立即終止對哈里·帕特里奇的僱傭。我要你明天就把他趕出CBA電視台。我知道他跟我們訂有合同,你可以根據合同放手去辦。還有,最好是明天就把他從秘魯弄回來,最遲不超過星期天。如果需要租用飛機,那就去租一架飛機。」

奇平翰張大嘴巴,瞪著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最後,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話說,「你這話並不當真!」

馬戈特語氣堅定地說,「當真,而且我說過這事不容討論。」

「見鬼!」奇平翰情緒激動,嗓音也提高了。「看著我們最好的一位記者出色地為CBA電視台工作了二十幾年之後,就這樣無緣無故地被解僱了,我可不能袖手旁觀。」

「解僱原因不用你管。」

「我是新聞部主任,對不對?馬戈特,我請你看在上帝的面上,哈里到底幹了什麼?是不是幹了壞事?如果是幹了壞事,我要求知道。」

「如果你一定要知道,那就是他所寫的那種報導。」

「他的報道再好沒有!真實。有見解。沒有偏見。這問誰一樣!」

「不必問了。不管怎樣,並不人人都同意你的看法。」

奇平翰滿腹疑團地望著她說:「這又是格洛班尼克公司的傑作,對吧?」直覺驅使他說。「一定是你的朋友,那位冷血動物、暴君西奧多·埃利奧特!」

「講話注意一點,」她警告他說,並且認為這次談話己經夠長的了。

「我不想多解釋,」馬戈特冷冰冰地說,「但我要告訴你,如果我的命令在今天下班前還沒有得到貫徹執行的話,你自己就被解僱了,明大我任命別人擔任新聞部代主任,讓他來執行我的命令。」

「你說得出,做得到,對吧?」他以一種既驚訝又憎恨的感情望著她。

「一點不錯。如果你想留在這兒工作,今天下班前向我彙報你已經辦了我要你辦的事。現在你走吧!」

奇平翰走後,馬戈特感到十分滿意:自己在必要時,也能像西奧多·埃利奧特一樣強硬。

萊斯利·奇平翰回到CBA電視台新聞部辦公室以後,處理了幾件日常事務,意識到自己是在拖延時間,便在下午快到3點鐘的時候指示秘書:在得到新的通知之前,不得打擾他,他也不接電話。他需要時間來進行思考。

他從裡面關上了辦公室的門,在遠離自己辦公桌、經常開會的地方坐下,面對自己最心愛的一幅油畫——安德魯·韋斯的一幅荒蕪凄涼的風景畫。可是今天,奇平翰幾乎沒有看見這幅畫;他所意識到的事,他正面臨一個重大的抉擇。

他知道自己面臨一生中的危機時刻。

如若他遵照馬戈特的命令,無緣無故地解僱哈里·帕特里奇,就要喪失自尊。他也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