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墓碑 第四章

「事情是這樣的……」

田島那渾濁的眼睛仰視著屋子的上方,似乎在竭力回憶著什麼。

兩天前的夜晚,田島喝得酩酊大醉,路上偶然搭識了一個女人,然後去旅館開房鬼混。現在他終於想起來了,如果說駕駛證是被人偷走的話,只能發生在那個夜晚。

「就是那個女人,一定是那個女人偷走了我的駕駛證。」

「那個女人叫什麼名字?」

「名字?」

田島一時語塞。他根本記不起那個偶然搭識的女人的名字。

「你不知道嗎?」矢部警官用懷疑的眼光看著田島,「你這樣編故事也太辛苦了。」

「我說的是真話。那晚我在酒吧喝完酒,回到自己的車裡,發現有個女人坐在座位上。她真是個美人,我禁不住她的誘惑,於是……」

「告訴我旅館的名稱。」

「那家旅館在代代木,叫什麼『日出』旅館。我當時就覺得這家旅館的名稱好怪。對了,是那個女人把我帶到那家旅館去的。你們只要去問那家旅館的老闆娘,就能知道她是誰了。要是抓到了那個女人,請把她偷我駕駛證的事也審問一下。」

「你說的只是一面之辭。」

矢部警官表情嚴肅地說道。顯然他並不相信田島的話。不過,到了第二天早晨,矢部警官還是帶著田島一起去了代代木的那家「日出」旅館。

田島站在那家記憶中的廉價旅館的前面,依稀記得那晚的醉眼裡好像看到了旅館的上方亮著廉價的霓虹燈,旁邊還站著一個穿著薩沙式緊身衣的年輕女人。而今天自己卻和一個嚴肅的警官並肩而立。

當他們一起走入旅館後,肥胖的旅館老闆娘睡眼惺忪地過來接迎。田島還記得這張臉。當時,醉意朦朧、喘著粗氣的田島曾往這個女人圓滾滾的胖手裡塞入了一千日元的紙幣。他清楚地記得那副滿臉諂笑的嘴臉。

矢部警官向老闆娘出示了警察的證件,並指著田島發問:「你還記得這個人嗎?」

老闆娘依然用睡不醒的眼神看著田島,臉上沒有露出任何錶情,「我不記得了。」

「你怎麼可以翻臉不認人?」田島怒聲叫道,「前天晚上,我不是和一個年輕女人來你這兒嗎?當時我喝醉了,還給你一千日元的小費,你樂顛顛地管我叫社長,難道都忘記了嗎?」

「我不記得有這事,今天才第一次看到你。」

「你怎麼會這樣?我前天確實住在這兒,就是二樓的10號房間。對了,我還記得房間里電視機的外殼上留著一個被人用小刀刻下的情侶傘圖案。我是在調試電視機頻道時發現的,當時還在想是誰這樣惡作劇呢?」

「現在再去看看。」矢部警官說道。

於是,二人在老闆娘的引導下,走進二樓的10號房間。田島還記得這個房間,自己曾在房間里抱著那個女人求歡。他一進入房間就直接衝到放在屋角的電視機邊上察看。

「那圖案還在嗎?」

「沒有了……」

田島抬起頭,獃獃地看著矢部警官。電視機被調換了,已經不是當時見到的那台電視機,當然也看不到留在外殼上的刀刻圖案了。

「編造這樣的謊言是你的本性決定的。」回到搜查部後,矢部警官冷峻地看著田島說道,「還是老老實實地坦白自己殺害外國客戶的經過吧!」

「巴登先生不是我殺的。」田島臉色蒼白地叫道,「一定有人故意讓我掉進這個圈套里。那家旅館的老闆娘也在說謊。我前天晚上真的住在那家旅館裡,房間里的電視機也肯定被調換了,這一切都是圈套。」

「你說的我都無法相信。所謂的圈套證據更是子虛烏有。第一,那家旅館的老闆娘應該和你沒有利害關係,她有必要撒謊陷害你嗎?」

「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老闆娘確實在撒謊。前天,我和那個年輕女人一起去了那家旅館,她是圓臉的可愛女人,我的駕駛證一定是她偷走的。」

「這也許是個虛構的女人,是你自己臆想出來的。直到現在也沒找出一個對你有利的證據,難道不是嗎?」

「……」

田島搖著頭,心情糟透了,顯然無法從茫然若失的情緒中緩過神來。現在他承受著高登之死和自己被警方懷疑的雙重打擊,要從中重新站立起來相當困難。況且都是些對他不利的證據,也沒有人為他作出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明。最糟糕的是,警方在現場發現了他遺失的駕駛證。那駕駛證……「啊!」

田島突然大聲地叫了起來。他從駕駛證上想起一件基本上已經忘卻的事來。

「我想起一個對我有利的證據。」田島對矢部警官說道,「就在發生殺人事件的幾個小時之前,有一個人能證明我已經遺失駕駛證的情況。」

田島終於想起了那個駕駛白色警用摩托的警察。他立刻拿出那個記入違規事項的單據放在矢部警官的面前。

「請你仔細看看這個單據。我在那天晚上六點,因違章超速被交警查扣,在那時就發現駕駛證遺失了。當時我翻遍了衣服上所有的口袋也沒找到駕駛證。那個駕著白色警用摩托的交警當時正扣住我查問,他應該知道這事。高登先生是在幾小時後才被謀殺的。所以那個掉在現場的駕駛證一定是有人為了嫁禍於我,故意放在高登先生屍體旁邊的。」

矢部警官沒有立即回答,而是默默地凝視著那張單據,臉上略顯尷尬的神色。也許對田島提供的單據甚感意外,他沉吟了半晌後才,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直接和交通科聯繫,看來,他要親自確認這張記錄違章超速的單據。

電話很快結束了。

「你確實在那天晚上的六點被駕著白色警用摩托的交警查扣,但是這件事未必對你所持的立場有利,依然沒人能為你作出不在現場的證明。所以那張掉在屍體旁的駕駛證無法作為你被人設圈套陷害的證據。」

矢部警官撂下電話後對田島這樣說道。儘管如此,他的話音里失去了剛才的自信,而且臉上的表情也似乎顯示:這個單據成了原先破案思路的障礙。

那天傍晚,田島暫且被警方釋放了。由於未能完全排除懷疑,矢部警官對此還耿耿於懷。田島也明白這一點,對他的釋放不過是拘留時間不能超過四十八個小時的緣故。警方一定會為了收集新的證據,對他的周圍展開密集的調查。

田島剛離開搜查本部,看到公司的營業部長青木正在大門口等著他。青木是個五十齣頭、舉止沉穩的人。他見了田島陰沉著臉說:「你的事麻煩大了。」

「那是有人設下圈套陷害我。」

「這個我知道。不過高登一死,原先說好的交易合同又回到了一張白紙的原點。而且公司里的人對你被捕之事也有很多非議。現在的人都是光憑表面現象來作出判斷的。」

「這我明白。」田島依然心猶不甘,「我會馬上向公司提交辭職書,然後去尋找那個設下圈套陷害我的壞蛋。」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